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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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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自己的血、汗、泪在里面的房子,也才能被称作“家”。 结构体完成后,剩下的内部装潢,祖英彦去工厂直接买来了整车柳安地板,竖在院子里,我还在等工人,他已经动手锯架子了,锯好本条就开始钉。这些天,我已见识到他的各种“绝技”,包括爬上屋顶装置太阳能,以倒挂金钩式漆屋顶难以够到的缝隙,没想到连地板工都能省。 他做的地板还不是普通地板,是复式的,两岸接壤处,明着是阶梯,其实内有干坤,设计有大型抽斗,可以置各种杂物。 我算服了他。 他自己做不算,还热心地教我。 我也误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天才,学着他拿钉子,稳稳地一锤敲下去,结果敲得正着的不是钉子,而是我的脚拇趾,痛得只差没有哭出来。 “奇怪!”他纳闷,“就算要敲也是敲到手拇指,你敲脚趾头做什么?” 我也奇怪我把自己敲得一整个礼拜只能穿拖鞋走路是为什么? 地板终于铺好了,配着新漆的墙,真是闪耀生辉。 再下来就是该买适当的灯具和家具了。 从前我完全不知道一盏水晶灯动辄数十万,还算不得高级品,而一盏勉强可以看的餐桌灯也要好几千,我翻着批发商印刷精美的目录十分吃惊。 “可以打折。”祖英彦告诉我,内行人买灯,折扣价是二折,但如果批给水电行是五折。 “我们自己去配灯。”我建议。 他居然还有更省钱的办法,我们远征到基隆,找到船货,一天下来,不但客厅、卧室的各式灯具齐备,连厨房、院子、洗手间,都有了独特风味的灯。 祖英彦不肯立刻装上去,费了好些天加工,那些原本只叫作“灯”的东西,都变成了艺术品。 床铺和玄关的大镜子、鞋柜,连电风扇都是用煤油做动力的老古董,祖英彦在替它们改头换面时,要我缝窗帘。 “我从来没有缝过。”我吓坏了。 “学呀!”他还是那付自以为了不起的口吻。 我花了三百块钱买了本“实用的小手艺”,先照上面的图说和纸型给自己缝了件有口袋的围裙,胆子大了,开始做窗帘,买了各式土花布配上白坯布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剩下碎布刚好拿来缝了几个椅垫。 还记得全都缝完的那个晚上,我两眼昏花放下针线,呻吟着,天呀!真的完成了。 祖英彦的“拼凑家具大展”也完成了,一大堆旧木料,老霸王缝衣机、钢板、马塞克、玻璃珠……除了钉出一些自由自在的桌椅,还沿着窗台做出一排椅子,椅面是活动的,掀开板子,就是贮藏柜。 整间屋子看起来充满后现代风味。 自把老屋推平的那天开始,我们在这屋子里整整花了四个月,祖英彦把灯全打开,我们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现在,一切都完成了,有屋顶有地板,有水有电,有窗户有桌椅,有书柜有厨具。 我突然推开他,走到院子里。 原先杂草丛生的小园里,现在铺着石板小径,径旁开着各色漂亮的花,亚热带果树,仙人掌旁有着古煤油灯式的庭园灯,一切尽善尽美,我呆呆看着。 祖英彦跟了出来,坐在石阶上。 我不懂自己的感情。 原先,我是为了躲避祖英彦,来到了小镇,却又违背初衷,不但接受了他的存在,还和他一起编织梦想,盖起了我们都想要的房子。 我们之间任何事情都没发生,祖英彦尊重我,不对我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现在,房子盖好了,我们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祖英彦闷闷地说。 在都市里,他是上流社会的天之骄子,盖房子时,他一夫当关,连工人都对他服气。 现在房子盖好了,家家酒结束了。 我们原先的梦想也不用再编织了。 就这样?一切,就只是这样? “如果你不愿意我住在这里,我可以离开。” 祖英彦叹了口气。 “出来。”我打开大门,和他一齐走到几十公尺外,月亮升起了,天虽暗,却仍是蓝的,不远处有海涛声,我们的小房子在绿树的掩映中,说不出的可爱温馨。 我从没有过家。 我流出了眼泪。 有家的人很难了解的眼泪。 可是祖英彦了解,他拥住我的肩头,没有男女的欲念,他让他的身体告诉我,我们是朋友,我们可以共同拥有一个家,也可以做好朋友。 在这个家里,我继续想着修泽明,没有人会指责我不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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