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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只觉全身无力,头痛如焚。

  我今后还有什么脸去见婉兰。

  难怪她在修泽明去世时会来找我,而且也找到了我,还记得一打开门见到她,她脸上那安静的表情,一切她都已了然于胸了。

  她竟可怜我到这程度。

  耶诞舞会对我是个不愉快的记忆,也对方大小姐产生了影响。

  三天后,我有个不速之客。

  当时我正在忙,方氏在国内的制造业营建类排名第二,集团企业年度营收净额一千八百甘亿元。

  身为方氏人,我们绝不可能闲着。

  秘书说,此人来头甚大,再忙也得见。

  我放下了手边工作,进来的是公司总裁夫人。

  “我想,你知道我是谁。”方夫人微笑着,她是早期的中国小姐,现在仍然有着雍容的风韵,方东美很像她。

  “请坐!”我说:“有什么指教。”我尽量坦然,方夫人不惜降尊纤贵,我太小家子器也不好。

  方夫人果然是大人物,很直接的就说了,“我是东美的母亲,可能你还不知道,明年三月,英彦的祖母过八十大寿时,东美和英彦就要结婚了。”

  结婚,他们结不结婚,我有知道的必要吗?不论他们是不是才子佳人、指腹为婚,还是方家的钱比祖家多些,都大可不必来告诉我吧!

  “你很美。”方夫人打量了我一眼,真心地说:“英彦眼光很好。”

  这么赤裸裸地,我被她打量得全身发麻。

  在她心目中,我只是个平凡的小职员,怎可与她家公主相提并论。

  方夫人深懂谈话的艺术,她技巧的询问着我家里的事。

  方夫人太高贵,否则她会大大方方教我滚。

  她走后,我打好辞职信,递了上去,总经理批了“不准”,还被叫上去训了一顿,我又要秘书打一份。

  到了下星期一,风向突然改了,他不但没有扬言加薪、升迁,还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迅速批了辞呈。

  我领到批文,赶紧收拾,祖英彦这时"砰”地一声闯了进来,声势之大,把秘书吓了一大跳,我暗暗叫苦,要她先出去。

  又来了!我叹气。惹得方夫人亲自上门访问,我已经够闹笑话,他却还要追着来给我加上一笔,我无可奈何地抬起头,四年来头一回好好打量他。

  祖英彦在别人面前,是出了名的冷静、酷,他在美国的分公司传出来的口碑,回台湾后,公司大案子他全有参与,但今天,他竟在方氏的一个小主管面前还了原形,露了本来面目。

  “你是故意的!故意的!”他气急败坏。

  原来是来找我吵架的,那就不奉陪了。

  我不再想理会他,把耳朵、眼睛全关起来。

  他还不死心,又说了一堆。

  我只好请他出去,还不够倒霉吗?未婚夫妻轮番上门来找我杀刀,我哪有那么多功夫。

  我拿起电话,到总管理处找方东美,还没接上去,祖英彦按住了电话,气愤地说:“好!算你狠。”

  他离开了。

  原来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静静对自己笑,跌坐在椅子上。

  秘书蹑手蹑脚的进来,看我坐在那儿非常惊讶!问:你独自笑什么?

  我说:笑天下可笑之人,可笑之事。

  ※※※

  我没有回家,而是到郊外别墅过夜。

  夜里,祖英彦来敲我的门。

  他要晓得我的住处,并不是太难的事。

  他的“敲门法”实在令人难堪,“咚咚咚!咚咚咚!”完全是兴之所至。

  我皱眉,如果人家知道他姓谁名谁,祖、方两家的面子全都给他丢光了。

  “爱丽丝!爱丽丝!”他还大叫我的名字,这下可好,连我的人也一并丢了。

  祖英彦继续嚷些胡话,然后半天没动静,我悄悄地开窗,竟见到他醉倒在大门口。

  从前那个活泼、聪明、机智的大男孩呢?如今这么颓废。

  我心中止不住的凄楚,只好拖他进来,放在地毯上。

  长毛地毯,冻不坏他的。

  他曾救过我,我也只得守着他。

  天色将明时,祖英彦才醒,皱眉头呻吟着,睁开眼睛,半天看清楚了是我,眼神由朦胧变得十分凄凉。

  “嗨!”他轻轻地。

  我得打电话给方东美,不论她有无误会,祖英彦都是方家未来的姑爷,也是方祖两府的希望!这么大的干系,我可担不起。

  “不要打。”他一眼就看穿我的意图,小声而困难地说:“我会走!不要打。”

  他没有赖在我的地毯上,无比艰辛地爬起来,问我借浴室。

  祖英彦梳洗过后,精神好多了,不再那么颓丧,如果有电胡刀就更好了,但他未剃胡髭的脸上,仍有着笑容,令人心碎的笑容,小水珠自他儒湿的郑卷发上落下,突然令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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