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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今天是凝儿的尾七,静康在菊园里摆好香案,祭拜过后,捧了一小盆刚发芽的雏菊,对着香案喃喃道:“这是我托人从南方带回来的,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凝儿泪’。听说花色淡黄,在花瓣的中央有几点莹白,就像眼泪。我现在种下,到九月就可以开花了,你喜不喜欢?”

  他真的拿起花锄,将花苗种下,拿了桶到荷花池中提水。池中荷花开得正盛,满池的荷叶铺天盖地,各色盛开的荷花在绿叶掩映中更显娇艳,“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看到菊想到凝儿,看到莲自然想到落尘。静康看呆了,脚下一滑,滑进池中,好在这里池水不深,刚刚及腰,他叹口气,洗把脸,继续提水浇花,任凭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第二天早上,落尘不见静康过来换衣服,还以为他一夜未归,杜鹃到书房收拾,才发现静康躺在那里,发着高烧。从上次受伤之后,他身体的抵抗力就大大下降,昨夜穿湿衣服吹了点风,今天就开始发烧。

  两人急忙将他扶回主卧室,找了大夫来看,幸好只是着凉。静康昏昏沉沉地睡着,落尘倚在床边,已经有好久没这么近地看他了,他又憔悴许多。通常,不见面比见面好,某天多说了一句话,就会一夜睡不着,感情如流水,付出收不回。

  静康低低呻吟,喊着:“不,不。”

  落尘倒了水,扶他起来喝,静康靠在她身上,嗅到一股久违的馨香,抬手打翻了杯子,将落尘拉到怀里,热切地吻她。清醒时压抑的情感,迷糊中激烈地爆发,他贪婪地汲取她口中的水分,来润泽他饥渴的心灵,顺着感觉追寻熟悉的触感,她柔软清凉的肌肤是他最好的退烧药。落尘用尽力气推出一丝空隙,郑重地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静康深深地看着她,叹息地道:“落尘。”话音结束在情欲的洪流中,落尘伸出手臂,抱紧了她的丈夫,她生命中惟一的男人。

  汗水,喘息,呻吟,一切渐渐平息,静康眼神依然,头埋进她颈肩,低语道:“每天对你冷冷淡淡,我痛苦;亲近你,想到继凝,我也痛苦。该怎么办?怎么办?”他挨在她身上睡着了。

  落尘怜惜地轻抚他汗湿的发,“我又何尝不是呢?”

  再次清醒,静康疑惑地看着周围,看到了落尘坐在梳妆台边,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原来那些美好的旖旎风情并不是梦。落尘听到声音回过头,温柔地笑道:“你醒了。”

  静康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从床上跳下来,仿佛听到继凝凄切的呼唤:“四哥,四哥。”他抓起衣物,逃命似的奔出门。像牙木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落尘听不到,她眼前只有静康惊惧的神情和匆促逃离的身影。欲哭无泪,欲笑无声。哀莫大于心死,她从容地拾起木梳,为自己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走到院里喊:“杜鹃,咱们该走了。”

  杜鹃由下人房中出来,疑惑地问:“到哪去呀,小姐?”

  “不是说好今天回王府的么?”

  “可是姑爷不是病着?”

  “好了。”

  “好了?”杜鹃探头看看,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床上的被褥还零乱,“我进去收拾收拾。”

  “不用了。”落尘率先走出大门。

  “小姐,等等我呀,咱们给老爷夫人的礼物还没拿呢!”

  两天之后,柳氏见落尘还没回来便派人到王府去问,说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走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宣王府和卫家立即派了所有人去找,就怕世道混乱,出了什么事。

  静康匆匆走进家门,手里捏着葛云飞刚刚给他的信函,上海之行必须要提前了,他一路都在犹豫,该不该跟落尘知会一声。虽然他不说,家里人也会告诉她,但是这一走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两个月,甚至,可能没命再回来。那天仓惶离去一定伤了她的心,如果不告而别,许多话现在不跟她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管家踉跄地迎上前来,惊慌地道:“四少爷,你可回来了,四少奶奶她不见了。”

  “什么?”静康一把抓起老管家的衣领,“你再说一次。”

  “四、四少奶奶不见了。”老管家吓得声音发抖,他看着四少爷长大,从没见过他的脸色这么恐怖。

  “什么叫不见了?不见多久了?”

  “两天了,回娘家以后的第二天就不见了。宣王府说回来了,可是家里根本没见到人。”

  “落尘。”静康像发了疯似的往自由居狂奔。

  “四少爷,”老管家拾起地上的信函,“你的东西。”哪还看得见静康的背影?

  “落尘,落尘,”静康一路狂喊:“落尘,你出来,你听到我的声音了么?你出来。”

  柳氏出来拦住他道:“人不在家里,已经派人去找了。”

  “不会的,不会的!”静康猛摇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杜鹃呢?她一定知道落尘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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