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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静康醉了,觉得脚下虚浮,人也晕晕的,落尘和杜鹃扶他回书房,躺下,闭上眼直嚷不舒服。落尘吩咐杜鹃煮些醒酒茶来,自己绞了条湿毛巾帮他敷在额头上,静康突然握住她的手,张开蒙蒙的醉眼,喃道:“你是个好奇怪的女人,看起来保守,有时言语行事又很激进,我怕会被你迷惑了。静霞常说,你比凝儿适合我。”

  落尘惊得欲抽手,他死抓着不放,模糊自语道:“你是个好女人,娶你已是害了你,我早就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可是一直开不了口。像你说的,你有很多无奈,我也有很多无奈,只希望你不要陷得太深,让我误了你一辈子。”他闭上眼又张开,“我心中有太多国家大事,无暇顾及男女之情,即便有,还有凝儿在。凝儿,凝儿,”他的眼神更模糊,“你要是健康一些多好,四哥带着你一起闯天下。可惜,可惜……”他的声音减弱,终于听不清楚,只断续几个字,什么“放不下你”,什么“心疼”,什么“对不起”一会儿,便睡着了。落尘扳开他的手指,手腕上一圈红印,不揉开,怕是会淤青。

  杜鹃端茶进来,她轻声道:“先放着,睡着了。”一夜,落尘辗转难眠,分不清他的醉话是真是假,是对凝儿说的还是对她,也许,他自己都分不清眼前的是凝儿还是她。

  “唉!”落尘幽然长叹,昨天那一餐,竟然是成亲以来他们俩在自由居第一次同桌吃饭。

  次日一早,静康醒来,只说宿醉头痛,好像忘了醉后说过什么。落尘也不问,就当他没说过,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落尘帮他换了棉袍,静康疑道:“这好像不是我的袍子。”

  “是吗?”落尘细看,“尺寸差不多,好像肩略窄了些,你这些半新不旧的棉袍甚多,我也搞不清了。”

  静康恍然道:“这是三哥的袍子,我见他穿过。”

  “是洗衣服的下人们拿错了,得空你给三哥送过去吧。”替他换一件,将那件叠好放在一边。

  静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落尘被他瞧得心虚,讷讷道:“怎么这么看人?”

  静康拿起那件棉袍道:“你有所不知,三哥的屋子里,没有下人伺候。”

  “噢?”

  静康继续道:“所以这件袍子不可能是洗衣房的下人们拿错的。”

  落尘见穿帮了,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是三哥拿去典当,被我偶然发现,恐多生事端,私下赎了回来。”

  “唉!”静康叹道,“三哥是私生子,虽与我年纪相当,从小却备受冷落,爷爷宠我又甚,兄弟间难免有隔阂。据说三哥在外抽大烟喝花酒,爷爷更不喜欢,三叔父死得早,也没人管他。”

  “可毕竟是骨肉血亲,难道眼见他典当度日,也都不管?不能因为老太爷不喜欢,就全都势利眼吧。”

  静康垂头看她,微笑道:“在卫府,谁不势力眼呢?这道理你应该比我看得透。”

  落尘将披风的系带交给他自己系,他话是无心,但也有暗讽她势利圆滑之意。静康解释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落尘不做声,又将系带接过来,系好道:“快走吧,要迟了。”

  落尘看着棉袍发愁,本以为借着静康的手还回去,既给三哥留了面子,又帮丈夫做了好人,可如今他们兄弟生疏,静康去反而不好说话。想来想去,只好自己送去了,大不了一味装傻,只说下人们拿错了。

  进了二进院,就见二哥的两个女儿喜弟和招弟在院子里堆雪人,落尘心中一亮,将两个孩子叫过来:“喜弟,招弟,四婶领你们去找三叔父玩好不好?”

  两个孩子没去过槐院:欣然答应。落尘牵着她们步入槐院,满园荒凉,寂静无声,除了中间有一条脚印踩成的小路通向主屋,到处都积着及膝深的雪,大白天的,却令人心中瑟瑟发寒。孩子紧扯着她的衣袖,怯怯地叫:“四婶,我怕。”

  “别怕,”落尘强忍着寒意,放开声音叫:“三哥,三哥在家么?”

  静安从主屋走出,见到落尘愣住了。

  落尘将棉袍递过去:“给您送棉袍来,洗衣房的下人们弄错了,当是静康的,送到我们房里。”

  他上前接过。落尘就近看他,与静康一样轮廓深刻的脸,苍白而消瘦,双目懒散暗淡,像终年病魔缠身的人。浑身上下那种颓废和自暴自弃,仿佛刻意给别人看似的,消极得有些夸张,单薄消瘦的身躯透漏着无限的孤寂和萎靡。静安将棉袍紧紧握在手中,笑得有些苦涩,低声道:“难为你费心,三哥只能谢过了,屋里落魄,不便请你进去,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这么直接的逐客令,落尘还是第一次碰到,她扯动嘴角,勉强一笑,“那我告辞了。三哥有空到咱们屋里去坐坐。”

  静安不等她走便转身,淡淡地道:“恐怕不会有机会。”

  招弟喜弟小小的身子不停哆嗦,落尘领着她们出了槐院,才觉得自己一身的冷汗。喜弟抬起脸,抖着声音:“四婶,三叔父的院子好可怕。”

  招弟年纪小,突然道:“他院子里的雪又厚又白,堆起雪人一定好看。”

  落尘将她们送回萧竹林,顺便探望文秀。

  文秀即将临盆,躺在暖炕上,身上盖条薄被,面容忧郁而憔悴,并无即为人母的喜悦,身形比三个月前更瘦了,凸起的肚子显得突兀刺眼。见了落尘,勉强挤出笑容,撑起身子,落尘上前道:“躺着吧。”

  “不,起来动动吧,没那么娇贵,又不是第一胎了。”落尘陪她缓步到中厅的椅子上坐了,两个孩子在外厅玩耍,不时传来嬉笑打闹声,文秀眼光飘飘忽忽地越过两个孩子,不停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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