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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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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意志沉坚的君子。温和是你最初的面目,矢志不移才是你的骨性。爱情的独钟也好,敌意的确凿也好,除了你自己,谁也没有办法教你动摇。若你恨我,那想必是一生一世的计较。而我,在漂流的逆旅里不能负荷这样庞大的悲哀与惘然。 如果我想起你,或者你在将来的日子里偶然想起我,请不要让这些已过往的爱恨再有留恋了吧。擦肩而过的陌生名字,在那年的春日三月,而后不复相见,也不再牵连。那么即使我离开得不够遥远,我们终究还是见面了,你也不会再因为我而感到疼痛了。 与你相较之下,我如此微薄的爱情,只能作这样渺茫的冀念。 “柳陌……”马鞭一挥,马儿嘶鸣狂奔,在跶跶的蹄声里,青年揣在怀里的几张薄薄信笺毫无重量,彷佛像她一般,倏地便要缥缈无踪迹。 今晨宿醉中见到她留下的信息,他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心,在杨漱言怔愣的目光下,问了店家女子离去的方向,赌这最后一次机会。 初春的清晨,天亮得很晚,水气弥漫,山碧在雾中策马,再也毋需去想远方的路,强辨心中烟云。 当初便是在这样的时节里遇见她,四载年月,江湖更迭,而她就像一束忽隐忽现的流光;他伸出手,却抓不住。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嘶--山碧猛地勒紧缰绳,前方是一汪望不清尽头的湖泊,码头边仅有一个瑟缩风中的老人,未待马儿立定,他翻身下马,往老人奔去。 “这位老伯,你方才有没有看见一位绿衣姑娘,这么高?” “啊?”老人瞧他一眼,“你是说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姑娘吗?”见他猛点头,老人慢吞吞续道:“喔,半个时辰前,她搭那艘早班船走啦!” “走了?”山碧急问:“请问那班船是到哪儿?还有,下班船是什么时候?” “下班船要等到傍晚了。至于那位姑娘要到哪儿也说不准,船只停靠的凌湖是这儿的交通枢纽,许多船班或陆运都是转乘的。”见山碧垮下肩,老人想想又说: “通常若沿这湖畔小径,应该还是追得上的,不过今日烟霭迷漫,怕是……” 话语未竟,青年已留下一声谢,老人望着他隐没在白雾中的方向,微笑地摇摇头。年轻人哪…… 马儿踏着露未晞的青草奔驰,山碧望着湖面,却只看见了苍茫与虚无。 她的字迹贴在他的心口持续滚烫;而她的身影,却在一个转身,已无可捉摸。 柳陌,你在哪里? 不远处将是环湖小路的尽头,马儿慢了下来,他颓然坐在马背上,痴痴看着湖面。……终究,是这样的结局吗? 半晌,他沮丧地掉回马头,却在他欲回过头时,惊见湖上有一若隐若现的轮廓! --是船只吧?山碧揪紧了心,望着散不尽的水雾,似有人影,但却看不清轮廓下朦胧的身影是不是她…… “驾!”他一鞭抽起,骏马吃疼,几步跃上陡坡,再往崎岖山丘追着船去-- 我不要你走…… 我不要如你所愿,我不要……忘记你…… “柳陌!”他终于倾尽全力地大喊,声音回荡在水面、在山谷,化成好几声。 说他不洒脱也好,说他懦弱贪心也罢,当那一段繁花似锦的回忆如倾颓的墙角斑驳,至少,让他用恨来把她记忆鲜明。 昨晚那声不要走,其实是他纵容自己在梦中对她说…… 终于再也无路。面对水涯,他怔怔勒马,除了马儿悬嘶外,只余一片寂静。而船只愈行愈远,就将再次隐没山谷之后…… 忽地一阵风起,吹散些许浓雾,蓦然,他见到远方船上一绿衣女子变得清晰,风中裙襬翩飞,正微笑地对他轻轻挥着手。 “柳陌……”他的眼眶乍红。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神情,虽然遥远,却变得明亮,感觉除去了加于一身的尘埃…… 这样,你会比较快乐吗…… 隔着蒙蒙烟水,他望着她,在船隐没山谷之前,他终是挥起手,向她作别。 第十章 前屋的鞭炮声震天价响,然后便是络绎的人潮流动。 真是好些日子没这样热闹过了。 山碧由窗户探头出去张看,只见庄里的弟子忙着搬进搬出,脸上却始终有笑。 他会心一笑,见大家开心,他的心情便也跟着好转。可是,仍然没有意思要到前屋去与大家一块儿庆祝、揭下那块覆盖在寒玉庄牌区上的簇新红布。 放眼所及,如今庄院里一切都是簇新。唯有他此刻置身其中的这间房,只是将当初残倒的家具尽量复位,维持了原有的对象与摆设。妆台上,铜镜裂痕难补,因为唯一一个揽镜的人再也不会归来,他也就不甚在意,由着它破。 熟悉的哀伤由胸中萌生,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让自己空闲下来的感觉…… 他定到房内的书柜前,拉开柜门,想找些书来看,好让自己在宴席散场之前能有些事情做。这些书向来是她的珍藏;他从前翻过几本,每一页上头都有详细的朱批,记载了拥书人每一次重读的不同见解。他喜欢读她的朱字,因为那会令他有一种贴近她思维的错觉。 随性挑了几本,他本打算坐到窗边去就着日光看书,可书架上的一抹影子却意外地得到他的注意。 在那一列整齐的书序之后,似乎还横摆了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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