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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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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碧的心,狠狠地抽痛起来。 “杨柳陌。”寒江月轻轻出声,然而眼底深沉的恨意却燃烧。“好个称职的细作。是我引狼入室,才酿成今日之祸。” 听见她的话,柳陌定定的看着寒江月,许久。 “呵。”她忽然笑起来,“嫁入寒玉庄本非我所愿。再说,大姊何曾相信过我?。” “有什么不满尽可冲着我来!”寒江月恨恨地喊,“你说,寒玉庄是何处亏待了你,要你如此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柳陌沉默。这对她来说是个熟悉、却从来不真实的词。她曾经以为是为了爹的一双腿,曾经以为是为了他的一个愿望,也曾以为这便是所谓的江湖。可那日漫天的火光、女人们凄惨的哀号与孩童们惊慌的哭叫,在这几天来,一再地在她梦中萦回。“柳陌……无话可讲。” “很好。”长剑一挥,“今天我就用你的血来祭我寒玉庄数千冤魂!” “等一等!”沉默的青年忽然挡下寒江月,莫名的念头让他不经思考,急急地站到她的身前。“大姊,是我的错!”他回望柳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找不到焦点。“我不该盲目相信她,不该为她所惑,不该让她委屈下嫁……” 方才她是这样说的吧?其实知道自己再不应该对这样的话语有任何情绪,也知道再没有理由对自己诉说柳陌的无辜,那日他听得清清楚楚,她嫁给他,为的就是这一天。可是……当日她为自己挡的一掌又算什么? 她该死,却还不能死,为着一个……让他心中酸苦却又无力分辨的缘由。 “对这样的人,何以还劳烦大姊亲自动手呢。大姊伤后未愈,再留她几天性命,或许也可叫那洗尘寰多担心几天……”提到这个名字,山碧眸中迸出火光,他转向柳陌,语调平滑却森冷:“他可是在寒玉庄外痴痴候着你呢,可惜,青莲池内别有洞天,害得你们牺牲这么多却还不能团圆,这几日怕是格外难耐相思吧?” 听见他的话,柳陌脸色倏地刷白,他……在说什么?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擅自对她揣测……她暗自喘着气,忽然,来自下腹的一阵抽痛让她眉一紧-- 为他担心吗?山碧胸口火更炽,“你说,我若在他面前杀了你,他会怎么样?” 她咬紧牙根,不让自己腹部的剧痛由表情泄露。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示弱,即使,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负亏了寒山碧。“洗尘寰是一庄之主,他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事情,那天在寒玉庄,你不是已经看见他们的决定了吗?既然被--”突然紧缩的抽痛让她差点说下出话来,柳陌脸色发白,暗暗喘息,“被你们所擒,柳陌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你--”山碧为之气结。这个女人,难道至今还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还是真这样视死如归完全不重视自己的生命?他回过头面向大姊,脸色冷峻。“大姊,她害了这么多人,不能就这样一剑便宜了她。不如……” 他的言词残忍,但是她再也听不进耳朵。 一仰头,她的意识已经失去,而淋漓的血由她的下体汩汩涌出,意味着两人之间最后残余的羁绊也将随着决断的情分而彻底除灭。 地窖之中不辨天明天暗,不觉日月流光。 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依稀可见的只是坐在铁栅外,正打着盹的青年。 那是寒山碧?在他已经将她恨入骨髓的今天,他怎么会……轻轻推开自己身上新添的棉被,杨柳陌坐起身,努力回想之前的变化。 一道惊惧的臆测窜进她脑里。 “你终于醒了。”青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栅栏旁,无争的睡颜被防备所取代,让她清楚地了解:过去,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他撇过头去,像是因为嫌弃,甚至不愿正眼看她。“……你可不能这么早死。” 她楞楞地发着呆,四肢发软,下腹仍有隐痛。“孩子呢?” “已经没有了。刚好符合你的心意不是吗?”他的眉心一皱,脸色露出嫌恶。 “当初没有顺利流掉,你一定很扼腕,这下倒好。” “没有了?”她无神的眼瞳飘荡,咀嚼着这个消息,却又像是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她悲伤的表情,反而令寒山碧心火更盛。 “够了!不用演戏。你从来就没有爱过这个孩子,现在再来伤心只会令我觉得虚伪。你前几天不吃不喝,难道不是存心要杀了他?” 不……柳陌心中像是悄悄塌陷了一处。 当初打胎药没有奏效,她已经决心要养育这个孩子。但是,如今再说一切都只是荒唐的空谈。也许,是她的孩子也意识到了母亲的绝望,所以才选择比她早一步离开吧?柳陌默默地揣想,唇边扯出一抹虚妄的微笑。 “死得好……你是这么想的吧?”见她不言语反倒还微笑如一朵月下昙花,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口舌像箭一样地向她攻讦:“反正不是你所爱的人的孩子,如果真的生下来,对你跟洗尘寰的将来八成是个累赘……” “……你是最不能这样亵渎他存在的人。” “哦?我说错了?我没资格?还是他根本就是你跟洗尘寰的--” “走!”柳陌发出低哑的一声沉喝,怔住了山碧尚未来得及出口的恶言。“我说走你没听到吗!我不要再看到你!” 她用虚弱的身体发出尖锐的嘶吼,犹如困兽之斗;她手掌扒着地上的杂草泥沙,奋力地掷向牢门外的他。 他定眸望着她匍匐在地上挣扎,美貌已成憔悴,甜笑化作夜叉。 与她清澈但怨怼的眼神相望,他竟无法阻阨自己对方才词锋的心虚。 他终于转身离开。踏着隐微的哭声,将之拋却在后。 夜已三更,山碧却仍睁着眼看着由窗外洒入的月光,皎洁的、温柔的,却照不到他心底去。 他是彻底让黑暗与嫉妒占据了。数千条人命,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但那些平日一起练剑一起喝酒的同门兄弟,那些坐在他膝上牙牙学语的孩童,又是何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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