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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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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还留着它……”死灰的心情又有一瞬的灼烧热烈,直到他冰冷的字眼再度将她击溃。 “我只是正要把它送到仓储去,所以才拿出来的。”他抢白道,阻绝了柳陌的其它想象,然后才又回复原本的冷漠。“既然是‘季札有双’,我想也没有继续把它摆在书房的作用。” 他轻描淡写,出口之言却在柳陌心中激起波澜。 他知道了……柳陌眉头微皱,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点也不了解他。她还以为,山碧是个爱笛胜过剑的人。尽管他也会用剑,却不会对剑的掌故轶闻感兴趣,理当不会理会廷陵剑的真伪。再说,白杨庄中真延陵,已经束诸高阁多年不曾见光,他如果真的对剑没有研究,怎么可能知道的? 当初赠剑,她承认自己心怀不轨。 因为延陵剑引起各方觊觎,她以赠剑之举转移有心夺剑者的目标,使白杨庄跳出这场争端,不再受到夺剑者的打扰;表面上也算是对寒玉庄二公子的一种示好,对当时两庄的角力稍事缓冲,让声势已经开始显现颓势的白杨庄可以得到喘息。 三年之前,她从未想到会有嫁作寒家妇、再见到这柄伪延陵的一日,自然也不曾料到会因为廷陵是假而面临山碧的指责。而自己竟然在乎起他的指责。 不过,此刻再计较山碧是如何知道已经无济于事。而她也没有丝毫的立场可以去苛责他。因为她既是赠了一柄伪延陵,当时致赠的心情,也是机关算尽,谈下上什么结交的真诚。 而与当年虚伪的自己相比,此刻想要借着流着两人共同血液的孩子,来讨他欢心,但另一方面也无法摒除白杨庄内应身分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无地自容,找不到自己真正必须适从的对象。 柳陌勉力微笑,维持住最起码的笑容。 “既然这剑已失去它存在的名义,不如你把它交给我,让铁匠把它融了。说不定,同一块铁再铸出的剑骨,不需要依附在季札的名下,能够更见光采。” 她盯着他说出这句话,是负气,也是赌注。 听见她的话,山碧冰冷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不稳,但柳陌尚来不及分辨,他便已转过身去。 连自己,他也不愿意再面对了吗?她的目光缠着他的背影。而沉默,在胶着的空气里,像在侵蚀着什么。 许久,当杨柳陌忍不住要掉头离去之际,他终于淡淡吐露二字。 “也好。” 他的言语轻软,却让杨柳陌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扬起微笑。 也好……? 是自己太有自信,竟选择赌一场不会赢的局。 然而,她,白杨庄的三小姐,纵使丈夫的眼中再看不见自己,她也不能因此而有失风仪。 证实了自己先前的感觉,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态度,杨柳陌高高昂起头,维持语气稳定持平:“很好。我会找人来拿。” 说罢,她步履轻移,一如往常姗姗而去。 看不见身后男子回头凝望她的眼神。 第二次打开胭脂盒,杨柳陌端坐镜前。 望着镜中女子,她忽尔觉得陌生。曾几何时,自己竟如此苍白? 强忍着胃中不适,她轻笑一声,缓缓抬起手,画双眉似飞燕,点绛唇如枫红。 是怎么说的?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 丈夫的情诗仍软腻在眼前,原以为不想不看关于他的一切,就可以不在乎,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错了。就如同方才的赌注下得离谱,分明没有胜算,却非得让自己一败涂地,没有转圜。 在他面前拼命忍住的眼泪,悄悄地淌过脸颊,湿了红妆。 怀着恨意嫁入寒家,却意外发现丈夫并非自己想象中那样强取豪夺。然而纵使对他改观,在一次又一次的惊喜与柔情中,她却仍自信地以为是她俘虏了他。 原来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个人。 但她并非输不起啊,眼泪为什么仍止不住…… 短短数月的过往飞略脑海,从镜中憔悴的容颜,杨柳陌隐约有了答案。 对手的冷言从来伤不了她,无法达成计谋的挫折也不致令自己沮丧若此。 她或许可以玲珑地欺尽天下人,却必须对自己诚实。 不得不承认,在每次接受他温存的拥抱时,在每个与他相视而笑的眼神中,他的温度早已无预警地融化她冰冷的初衷,让她在意。 是不是……只要把心交付给了谁,就注定是输…… 本打算把他的东西原封不动退还,如今却做不到了。 他赠的胭脂,早已染了她的心。尽管她的心也如同那把剑,被他弃如敝屣。 也罢……就让事情回到失序前的脚步吧。目前这一切,本不在她的计较之中。 杨柳陌提起笔,摊开盒里那张她不敢再看第二次的字条。山碧漂亮的笔迹仍如那天一样倾诉着深情。她其实也不怀疑的,只是遗憾就这样错过了。 幽幽地在他的字迹旁添了一行字,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他们之间的结局。 让他们,谁也不欠谁的情…… 而失落的心,总有一天能够寻回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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