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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我替姑娘点穴止了血,她还昏迷着,不过这儿的大夫不敢贸然拔剑,怕这一拔,也许连姑娘剩下的一丝气息都给抽光。”鬼刹叹了口气。

  她们在林中看到的秦从恩,胸口就已剌着一把几乎要穿透身体的剑,当下,他们跟大夫一样,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忍心对…个善良的姑娘下这么重的毒手!

  两兄弟跟着进入简陋的土屋,一脚才踏入门槛,就被正朝这走来的雍偃及大夫推了出去。

  “拔剑疗伤,男人回避。”雍偃凝肃道。

  “可是,好不容易止了血——”这一拔,姑娘的伤难保不会大出血……鬼崇罗刹思及胸口血水狂喷的景象,顿时头皮发麻。

  “难不成要那把剑一辈子钉在她身上?”雍偃薄唇微掀,斯文俊脸出现少见的严峻。

  那把剑……

  “他”还是做了、决心毁掉这一切,那个笨蛋!

  “穆鹰没出来,大夫你怎么出来了?”鬼刹讶问。

  “那男的是那位姑娘的丈夫,刚才进去的小娘子是个大夫。”

  大夫接口答道,心头仍因方才那个男人看见妻子浴血、而想撕裂旁人的愤怒感到心惊胆颤。要不是另一个男子架住那个暴躁的男人,他这个暴躁男人口中的“庸医”,很可能就见不到明晨的太阳了。

  大夫打了个哆嗦。

  唉,不是他不想救人,只不过那位姑娘的伤势实在是太棘手……

  “姑娘是漠鹰堡堡主夫人?!”鬼祟罗刹齐声惊呼。

  太、太太大不配了啦——不对不对,他们当初居然招惹到穆鹰的女人?!

  呜,真是太、太太太凄惨了啦!

  屋内情况——

  “堡主?”阿清眉心紧蹙,看着手握剑柄的穆鹰,不确定地出声询问。

  这男人的手抖成这样,他可以吗?

  穆鹰默不吭声,刀凿石刻般的俊颜凝满了强烈恐慌,让他无法以惯有的冷静面对眼前浴血的女子。

  他对持剑进出人体的感觉一点也不陌生,此时,却连握着剑柄都感到沉重无比,看着床炕上脸色苍白的秦从恩,这剑,仿佛是刺在自己胸膛上。

  他紧握剑柄,指节均已泛白——

  “堡主……”眼见穆鹰眸中的恐惧与怜惜,阿清不禁动容了,也着实心疼这个痛在心里却佯装坚强的男人。穆鹰,恐怕是爱惨了从恩……

  咦?他爱慕的女子不是秦家小姐吗?难道事有蹊跷?啊,她约略明了了,说是从恩顶替秦家小姐代嫁,不如说穆鹰原本想娶的,就是从恩吧。

  她懂,要所爱之人再次尝到刀剑划过皮肉的痛楚,是情何以堪!若不是她的力气恐怕不够,她也不想让穆鹰当一回对他自己也残忍的刽子手。

  “或者,让雍偃来?”

  “不……”他也无法将这份残酷交由他人承担。

  阿清明了,穆鹰就是想自己揽下所有痛苦,却又得极力阻止自己崩溃!

  “你想救从恩,对吗?”不待他回答,阿清坚定续道:“我猜,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代替秦家小姐嫁给你吧?我了解,就算从恩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尽全力把她救回来。拔剑吧,我不会让你失去她。”

  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就是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她又怎能让从恩失去深爱她的丈夫?

  不能失去她……

  穆鹰黑眸一凛,紊乱的吐纳逐渐因心底深处坚定的声音,寻回深沉的规律。

  “阿清,你抢了我要说的话。”一只厚实大掌悄悄扣住秦从恩冰凉的手指,将毫无回应的手心收在掌中。只要不失去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阿清眼底注入一丝温暖,螓首轻点,神情回归严正。“那就动手吧!”

  当艳红色的鲜血飞溅到穆鹰身上,破晓的第一声鸡啼也晌了。

  “少主……小姐……”

  距离遇害那天已过十余日,被接回漠鹰堡的秦从恩虽然捡回一条命,但犹仍深陷昏迷之中,浑身高烧迟迟未退,偶尔伴随着气若游丝的梦呓。

  听闻榻上人儿苍白唇瓣吐出的微弱呓语,为她轻拭额间点点汗珠的大手,倏地一僵。

  只要不失去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上苍听见他的祈求,他该满足了,不是吗?

  她身上被捅了个这么深的窟窿还能保住一口气,他该满足了,不是吗一穆鹰再次发自内心的疑问,已不具任何怀疑意味。

  他仔细端详那张找不到半点笑意的荏弱病容,漆黑如夜的瞳眸充满依恋的柔光与强忍的悲涩,一如连日来的习惯,在她耳边缓缓低诉。

  “想念秦府的话,等身子养好,我就带你回去。”

  沉睡中的人儿没有回应,小脸依然苍白如纸,让人几乎以为她早已香消玉殒。

  “回秦家就能见到你最喜欢的少主、小姐和其他人,你开心吗?”

  她的气息,依然虚弱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生气。

  “我把你的锦囊放在床头,你想吃糖时随手便可以拿到。”

  只不过,那袋锦囊里的糖块数目,自从她受伤后就没有减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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