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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第七章

  秦从恩坐在桌前,双掌撑着因含着糖而鼓起的腮帮子,一对圆滚滚的大眼盯着对面的人看。对方的巧手拿着针线在布料间俐落穿梭,她看得很认真,两颗眼珠几乎要变斗鸡眼了。

  “燕燕,在缝衣服?”

  “刺绣。”燕燕眼也没抬,淡淡回答她,可以听得出口吻比她们初识时还要冷漠几分。

  “燕燕的衣服?”好厉害喔,燕燕缝出好漂亮的图案,很像鹰儿呢!

  “不,这是赶在入冬前缝制给堡主的披风。”

  一提起穆鹰,燕燕冷淡的语气则多了几分温度与眷恋。

  “披风黑色的……”秦从恩摇摇头。“粉红色比较好看!”

  “穆大哥惯穿黑色衣衫,这颜色也确实最适合他。”骁勇、不羁、劲酷,没有人比穆鹰更称得起自负到吞噬一切、掳获她所有目光的黑。

  “从恩也想缝。”秦家所营商肆包括织作坊,所以秦府里的人制衣不需要自个儿动手裁制刺绣,因此秦从恩从未碰过针黹,自然好奇得紧。

  “你会刺绣?”

  她诚实摇头,“燕燕可以教从恩吗?”外带一脸任谁也无法狠心拒绝的憨笑,不过对方没看见,视线依然专注在针黹上头。

  “你想绣什么图案。”

  “绣从恩!”她已经想到了呢!

  燕燕微微纳闷,这才抬眼。“绣在哪儿?”

  “穆鹰衣衫上,像是这里,这里……”秦从恩摸摸自己的袖口、衣带和燕燕手中的披风。“这里也可以。

  “我能教你,但他不会喜欢的。”燕燕直接了当道,没有拐弯抹角。

  面对从恩,她的心情其实很复杂,明知穆鹰为了秦家小姐,宁可放弃多年的等候、宁可让别的女人代嫁而保全秦家小姐的声誉,这还不是以说明秦家小姐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吗?为此,她几乎同情起这个代嫁的痴儿……

  但,只是几乎。

  直到她亲眼看见穆鹰眼中流露出对从恩的温柔、亲耳听见旁人诉说他们夫妻和睦相处的种种,连一个代嫁的痴儿都能获得他的怜惜,她能不感到苦涩与嫉妒吗?

  她的双亲在十多年前骤逝,当时她年仅六岁,大哥便带着她投靠穆鹰成为他的手下。一直以来,穆鹰从一无所有到奠定如今的地位,她都在一旁静静守候着。对他,也从起初的敬畏沦为无可自拔的倾慕,最后,依然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是的,对穆鹰的爱恋,让她尝到了刻骨铭心的苦涩与嫉妒。

  “穆鹰不喜欢……”秦从恩有些失望,小脑袋努力思索该绣什么好,穆鹰才会喜欢。

  写在圆脸上的单纯心思让燕燕轻易看穿,她漠然道:“你不必浪费心力了,你根本不清楚他喜欢穿什么、不吃什么、几时练武、几时看书,你不了解他。”

  “燕燕都知道?”

  “是的,我知道他惯穿深色衣物,不爱甜食,总会在晨曦下锻炼武艺,在夜阑人静时读书。”

  丝毫不察燕燕语气中的依恋与占有意味,秦从恩听了不禁瞪大填满崇拜的晶亮圆眸。“燕燕知道好多哩!”

  “从恩,你懂情爱吗?”见秦从恩换上困惑的表情,燕燕只觉得问得认真的自己,十分可笑。

  一个痴儿能懂什么是情、什么叫爱吗?她居然向她问起这个!

  “罢了。你想绣什么就先画在这块白帛上吧,我若得闲便教你刺绣。”燕燕独自咽不再次惹动的情愁滋味,起身收拾针线布帛。

  “好!”秦从恩漾开雀跃笑脸,用力点头,目送纤细背影离开主房之后,便找来墨笔埋头在白帛上画画儿。

  顷时,房外传来吆喝声,她才从画作中抬起脸蛋,跑到窗边一探究竟。

  “这盆摆那,那盆摆这!不对不对,那盆是黄耆,你搬错了啦!另一盆,另一盆才是白芍药!”庭院里,一手插腰的阿清,正在指使漠鹰堡的左右二使。秦从恩发现了某道黑色身影,嘴儿一咧,跑出门去凑热闹。

  “穆鹰!”撩高衣袖的男人回头,四目相交,她楞了楞。“……不是穆鹰。”

  瞥见她眼底的若有所失,燕绍云嘴角浮上讥讽。“很抱歉,我没那福分成为你心里想的人。”幸好没有,他才不屑跟一个笨蛋有关联!

  “你们在做什么?”她见他臂间扛了个半个人高、重量看起来不轻的大盆栽。

  “一个药园。”燕绍云懒懒地随口打发,迳自将药草搬到该放的地方,秦从恩跟在他屁股后头,继续发问。

  “为什么?”

  “去问别人,我没心情解释。”他放下沉甸甸的土盆,转身踅回原处再搬。

  “为什么,没心情?”

  “还不是因为你!”他猛地回过身,跟屁虫差点迎面撞上如山高的身躯。

  “因为从恩?从恩让燕绍云没心情?”她困惑地指指自己。

  “差不多了。”要不是得让这个楞头楞脑的小白痴,伪装秦喜韵伪装得煞有其事些,他也不会被抓来听从女人的吆喝!

  燕绍云不耐地甩眼转身,迈开长腿,不想再浪费唇舌。

  “穆鹰呢?”秦从恩大眼四下张望,跟在他身旁问。

  “有批商队即将出发至西域,堡主亲自去视察启程前的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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