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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忙完了?剩下的时间可以借给我了吧?嗯?”

  她别无选择,只好点头。

  “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继续不认帐?”他的口吻不带半分怜惜。

  因为只要—心软,他们之间的问题就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过去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地任她当缩头乌龟,纵然无奈,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他可以没有声音,默默地容许她的自私。

  可是他不禁要想,他是不是包容太久了?早在几年前他就该采取行动,否则只会有越来越多好事者要替她制造离开他的机会。

  他不会强迫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在身边,但她的引诱让他迷惘,让他在心中充满希望;她的装傻与不承认却又让他心慌,让他对爱情绝望,于是这么多年来摆荡在放手与不放手之间,无法狠下心作出决定。

  也许他可以继续忍耐,可是……他真的累了。

  “我……”美梨手指绞着被单,对眼前的情况心慌意乱,“我没想过这么多,如果你觉得不好,那我搬出去就是。”这样最好了,她就能死心……

  光恩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敢相信听到的答案,但他的声音仍旧冷静。

  “你究竟把我当什么?”搬出去?这就是她给他的答案?他的心凉了半截,不知痛不痛,只知黑暗把他的心吞掉大半。

  美梨脸色一白。

  好多好多回忆在那一瞬间闪过脑海,那些她认定自己无法解决的、不愿去深想的。

  把他当什么?

  十几年前,她也想对他这么问,然而她相信自己早就知道答案。

  美梨嘴唇掀了掀,许久,才像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弟弟。”没有别的了,没有……

  十年的徒刑,走到尽头却还是被宣判以死亡终结,有一瞬间光恩以为他已经麻木了,痛楚却以缓慢的方式一点一点地侵蚀,他却连喊痛都不能,几乎要以为自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上床?”原来绝望的声音可以这么冷,他以为自己应该颤抖或嘶吼,可是此刻的他却与自己所以为的相反。

  冷酷的,却像是垂死的挣扎,虽然知道等待的答案不会是解救的曙光,但至少可以让一刀死不了的心再被捅一刀,死个彻底绝对,再不留活路。

  因为心死了,就不会疼痛了。

  美梨庆幸这一刻她竟然没有哭。

  很好,一口气一刀两断,不要迟疑!

  “因为我喝醉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她缩了缩肩膀,像是害怕他会生气。

  那小小的动作,让光恩不禁苦笑。

  她难道忘了吗?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舍不得她疼痛的,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反应?

  喉咙像有一团刺梗住,让他开不了口,只能把它吞下,心碎自己承担。

  良久,他才道:“很晚了……”像上个话题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睡吧。”

  他起身,迟疑了半晌,才倾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晚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美梨愣愣地,不知该不该为他的逼供这么快就结束而松一口气。

  “晚安。”好不容易她回过神来,他已经离开房间,并轻轻带上房门。

  黑水晶般的瞳眸里满是绝望的痛楚,光恩垂眼掩饰几乎崩溃的狼狈。

  心痛的滋味他早已熟悉:心死的滋味又是如何?

  背抵着房门,他笑自己几乎是逃离她的视线。

  因为他不想在她面前流下眼泪。

  捅了一刀又一刀,为什么还要觉得疼呢?

  光恩闭上眼,在眼泪落下后说服自己遗忘。

  她冷静自若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心,他却无法责怪她残忍。

  如果他心甘情愿捧住她的眼泪,视若生命般地心疼珍惜,却只能换得她的无情,那么他的眼泪就注定成为廉价的爱情祭品。

  都结束了。

  早晨六点钟。

  美梨醒得比平常早,不知道为什么。

  她身上还裹着被单,仿佛一直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床上直到入睡。

  盯着天花板许久,她不敢相信自己在睁开眼的刹那睡意全消,拿起闹钟看到时间后更诧异了,冷气在寂静的室内运转,晨光在窗帘缝问探头,她这才惊觉是因为没有熟悉的香味,那让人觉得幸福且胃口全开的香味,所以她意外地早醒。

  她坐起身,呆了两秒,怔忡被莫名的心慌取代,然后她冲出房门。

  餐桌上已经摆着早餐,但厨房却干净的没有一丝使用过的迹象。

  像是有某种预感,她缓缓定近桌边,早餐旁放着一封署名给她的信。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信看完,也不记得那张纸最后飘落在地上。

  那一天,她仍然如平常一般的到幼稚园上班,只是她反常的镇定自若,没有匆匆忙忙,而是从容地走进办公室,惨白着一张脸,双眼像死寂的湖,机械式地回答每个人投来的关心与询问,然后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望着一室冷清和寂静。

  没有人迎接她,灯没有开,客厅与房间,闾静诡暗得像座主人已被带往刑场的死牢。

  美梨终于软了腿,坐在地板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作了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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