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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娃娃真不赖,我欣赏她!”叶晖用中文大笑道。

  黑恕原的微笑不变,眼底却兴奋莫名。

  他原本猜测小女孩可能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她当众发飙,他顶多会觉得有趣,这小女孩有勇无谋,对他来讲就只是个新鲜的玩具:如果她低头接受他的提议,那么她连玩具也不是,对他再没什么吸引力,虽然他仍会履行承诺,支持她在他的艺廊开个展,将她作为画坛新巨星来推销。

  不过她立刻就反击了,而且漂亮地给她和他台阶下──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个台阶等于是赏他一盆冷水当头浇,她小姐宁愿送画也不卖他。

  送画的对象还是黑善真,他的长辈,他可真的是没得还击了。

  “真可惜我刚刚没问清楚。”黑恕原仍旧保持风度,对在场记者道,“不过送给我姑姑也好,她常抱怨我太少拜访她,我想从今以后我会常常去叨扰我姑姑。”他轻松地主导了局面,几位记者──尤其是女性──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继续宣布,“我对王雪葳小姐的才华仍旧相当激赏,期待我的艺廊有机会为她展出个人画展。”

  他朝身旁的小女孩伸出手,艺术家能有艺廊支持是能否成功的关键,他的话等于是为她未来的前途镀金加持,王雪葳明白这点,却丝毫无法感受到喜悦,只能机械式地回握他的手。

  这与王雪葳所坚持的理念背道而驰。

  所谓艺术,所谓创作,是一种信仰,是心与心共鸣的媒介,是创作者与欣赏创作者的桥梁,就像爱情一样,她始终如此坚信不移。

  黑恕原却从看透她太过清澈而天真的灵魂的一刹那,决定引领她看清她所不屑与拒绝相信的黑暗现实。

  到日本参展,A大三名教授与副教授是受邀展出的贵宾,四名研究生与王雪葳则是打败国内众多好手初次入围的新人,学校大方资助了日本之行的大部分经费,因此八名师生下榻在同一个饭店。

  开幕酒会结束当晚,研究所的学长来邀王雪葳和与她同房的学姐夜游。

  王雪葳和学姐并不熟稔,但在人际关系上,她是相当小心的,所以即便那天心情有些烦躁,她还是答应和学长姐一起夜游。自称来过东京多次的学长带大家到一家PUB,那是王雪葳第一次见识这种地方──震耳欲聋的音乐,烟雾弥漫的空气,还有把每个人的脸照映的诡异惨淡的灯光。

  人群杂沓,王雪葳根本没注意到从她踏进PUB开始就追着她的视线。

  落坐后,学长殷勤地向两位学妹介绍menu上每一种酒的特色。

  没多久,王雪葳就有些后悔了。

  学姐和其中一位学长显然早就互有好感,他们在一旁经营起闲人勿扰的两人世界,另外两名学长,一位始终羞涩腼觍地不说话,一位则不断向她说着他过去旅行的经历、他丰富的视野、他曾有过的一段又一段异国艳遇,像要藉此强调他的魅力不俗。

  PUB里人声加上音乐声,要聊天就得像咬耳朵般亲密地贴着彼此,这也许就是PUB容易让男男女女陷入暧昧纠缠的原因之一,王雪葳压抑着想走人的冲动,对学长几乎贴在她耳边说话的举动感到不耐烦。

  她一口气喝掉服务生送上来的调酒,辛辣入喉,身体立刻热了起来,酒精在体内不只让血液沸腾,也让孤独发酵。

  她今天一共拨了三通电话回台湾,可是男友一通也没接。

  一旁的学长对她饮酒的魄力极力称赞了一番,鼓吹她再点一杯,他请客。

  王雪葳眼眶泛红,却不知是因为酒精或思念使然,四周的吵杂只是更加让她觉得寂寞,更加感受到情人不在身边的凄苦。

  为什么不接电话?至少让她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啊!她多想告诉男友,才分别一天又十个小时,她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多希望他就在她身边……

  喉咙涌上一阵酸楚,学长自作主张代她点的酒送来了,王雪葳豁出去般地拿起那杯调酒。

  一只男性的大掌却率先抢过她手中的酒杯,甚至不在乎洒出了些许。

  王雪葳的视线循着那只手臂向上,最后触及一双冰冷而迷人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她并不陌生,但也不能算熟悉。

  虽然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在总是不缺旷男怨女彼此痴缠的PUB里,可能每天都要上演个三、五回,但黑恕原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事实上,从黑恕原走出这间PUB专为VIP贵宾所准备的半隐藏式包厢时,就吸引了许多视线,他在拥挤的PUB里如入无人之境,仿佛众生皆应追随他脚步般的从容骄傲,像冰冷的利箭毫不迟疑地射穿痴迷烂醉的庸男俗女,惊醒万丈红尘里醉生梦死的蜉蝣。

  能够吸引人的并不只是他的俊美,PUB里多得是人工或天然的俊男美女,各形各色、精心雕琢过的,样子大概都不会太差,何况是在灯光不美,气氛混乱的PUB,单单一张脸皮不会比穿着比基尼跳艳舞的辣妹更吸引人。

  王雪葳比同桌的学长姐更快从震惊中回过神,这男人从头到脚仿佛都是神的恩典──过分偏爱的恩典──一个蛮横霸道的动作,竟然也足以让入迷恋得屏气凝神,然而这样的完美对王雪葳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皮相华丽的混蛋罢了。

  是东京太小?还是他们孽缘太深?很遗憾她的地理知识告诉她,答案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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