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靳絜 > 换掉孟婆汤 >


  “阿公,有机会我会开导开导阿苗。”

  “是啦,你们年纪相差不多,沟通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说起来不怕你见笑,她若是真跟我讲话,我可能也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阿公说完便把碗里剩下的喝光,傅强这才端碗,一口气喝完。

  “阿强,你的酒量好像很好,是吗?”

  傅强只是笑笑。

  刚才喝酒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等待灵魂重回自己身上的心情如临深履薄,随时可能出现的记忆是破碎的、片断的,他只愿自己能拼出完整、圆满的人生。

  “再讲一件不怕你笑的事。阿公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坏事,也曾被抓到警察局去。” 叹声气,他继续道:“后来总算听了我老母的劝,没真的进了黑道。”

  黑道?傅强闻言,仿佛在阿公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红胡子。

  那是个土匪头子,而老三跟他好像有很深的渊源……“阿强。你在想什么?”阿公望着他出神的脸问。

  甩甩头,他说:“阿公,不给你添酒,你不能再喝了。”

  “好啦,刚才喝的那一碗应该能让我好睡,我现在就去睡觉阿强,多谢你陪我。”

  他朝阿公笑笑,收了碗跟酒罐,再回客厅时,阿公已不在那儿了。

  江草苗在此时一阵风似地经过他面前,出了屋。

  犹豫片刻后,他跟上前去。

  待她站定后他才出声,“你每天在屋子里都做些什么?”

  “看小说、睡大觉!”她的声音里又含怒意:“怎样?你是替阿公来教训我什么家事都不做吗?“想起阿公常在饭桌上数落她的话,她再道:”吃饭配电话?“他也知道,她总是边吃饭边讲电话、饭菜有营养,她讲的那些话在他听来却是没营养的。

  “你明天开始帮忙在农场上做点事,行不行?”

  “用得着我吗?我阿公不是有你这个长工就够了?”

  长工?阔儿的确这么形容过他——

  老三像块大石头,静静躺在草地上,帽子遮住他整张脸、草原之风吹不动他。

  阔儿骑着马,兜着他转了一圈才停下来“你是咱家的长工吗?”她想问。“每天一早就带着干粮出门,日落时分才赶着马群回家。为什么你不爱待在家里,见了谁都不说话,为什么?你在跟谁生气?”

  他没有反应。

  良久,她下马,在他身旁坐下。

  “你刚才哼的调子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她拿开他脸上的帽子问道。

  “草原和马,爱情和仇恨。”

  “你把歌词唱出来让我听听好吗?”她直盯着他的眼,而他不愿将目光自天空移开。

  “你听不懂,我只在心里唱。”他把帽子盖回脸上。

  “你用汉语解释给我听,我不就懂了吗?”

  “太哀伤的歌词不适合你,你应该很快乐才是。”

  “是吗?”她又拉掉帽子,语带哽咽地问:“那你告诉我,上回你说的那句我听不懂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也是蒙古语吧?是什么意思!告诉我!”

  他一直不看她,但知道她在流泪。直到脸上滴着她的泪,他才说:“你真美。”

  ““跟你梦见的一模一样?”

  他又沉默了。

  “三哥!”她激动地喊他、“你看看我吧!好好看看我!你不是梦见我了吗?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你不看我?”她伸手拭着他脸上的水,那是她的泪,愈抹愈多,“你可知这十二年来,生活对我而言有多残酷吗?我的日子是靠着想你才过下来的,我不记得自己去了大草坪多次,不知道自己对着落日掉过多少眼泪,你知道吗?”

  “别说了!”他扯掉她的手,跳站起来,“我抓只蝈蝈给你!”

  他很快地跑开,很快地在草丛里逮到只铁头大蝈蝈,故作兴高采烈地回到她面前。

  “你看,个挺大吧?叫声也响亮,回家我再做个笼子给你,你把蝈蝈关进去,挂在房檐下听它叫。”

  她接过,看都不看一眼就把蝈蝈放了、随后便抱住他哭了起来。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低喊的声音里满是抑郁,“你把我的心都揉碎了,它在滴血,我好疼,好疼!”

  蝈蝈们还叫着,仿佛为爱情放声高歌,蜃气在田野升腾,一切似幻也似真。

  仍旧无言,但他再抑不住对她的思念和渴望,捧着她的脸,他专注的眼底浮现了童年的一幕幕甜蜜欢笑。

  终于,他呻吟了两句。一句蒙古语,一句汉语,意思皆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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