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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多么厚颜无耻的说法啊!这一刻,水仙的眼睛瞪得快像铜铃般大了。韩雪碧怎能把她当个隐形人似的,如此登堂入室的向庄颐做这种建议?水仙几乎又是想一巴掌打掉韩雪碧的厚脸皮,可是她还是握紧拳头隐忍着,并等不及要看丈失的反应了!

  庄颐的反应也的确没有让水仙失望,他对韩雪碧的说法表现出相当的不屑。“这就是你在美国十年所获得的长进?”他的唇抿成一线,严苛的说:“别把如意算盘打在我身上,韩雪碧,我对没有羞耻心的人十分厌恶,更甭谈什么利益或情感的结合!”

  “可是──我认为你还是爱着我的!”韩雪碧焦急的反驳。“我承认十年前离开你是我的错,但我爱你的心依旧,而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复合的好机会──”

  “十年前你签下离婚证书的剎那,我就不爱你了,而我也不认为你曾经爱过谁!”庄颐冷硬的截断她的话。“像你这种女人爱的只有你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也只有自己,为达目的,你甚至不惜偷窃,在我心目中,你现在只是个人格一落千丈的贼,而且还是一个不甚高明的贼。”

  庄颐这段话,的确是够重、够伤人的,水仙突然有点同情起韩雪碧来,她或许是个太过现实的女人,但那应该归咎于她正巧生长在一个太过现实的环境中。

  不过水仙对韩雪碧的同情并没有持续到她离去。韩雪碧原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类型,她一向睚眦必报,庄颐的重话深深的剌伤她的自尊,大大的激怒了她。

  “那你又算什么?”她由地板上霍的跳起,不顾一切的指着庄颐破口大骂,甚至还殃及水仙。“你只不过是个刚愎自用、自命清高的残废,谁会爱上你?黎水仙吗?不,我保证她和你一样是个自喻清高、自命不凡的驴蛋,她只是同情你、可怜你是个残废,才会假仁假义的想拯救你!她根本不可能爱你,想想看:有哪个正常女人会爱上一个残废──”

  “够了!”这次是水仙扬声吓阻韩雪碧的出言不逊。她望了庄颐一眼,由他脸色僵硬铁青、太阳穴及下巴微微抽搐的表情看来,韩雪碧这次真是给了庄颐最深重、最残忍的一击。

  他的样子让水仙的心几乎揪成一团了。她有个冲动,好想把他拥进自己的心口,以所有温润甜美的言词化解他的僵硬,但她知道自己还有件事得先解决。

  她心痛万分的掉开胶着在庄颐脸上的眼睛,由她已坐得快腰酸背痛的沙发上倏的起立,她以高了韩雪碧近半个头的身高把韩雪碧逼退好几步,让庄颐不再处于恶毒的炮火下,接着她用近乎喷得出火的眼睛挥舞着拳头,朝韩雪碧喊道:“够了,你这个恶毒、不知好歹、不懂为客之道的无聊女人,从这一刻起雾庄不再欢迎你,麻烦你马上收拾收拾滚蛋!”

  韩雪碧嚣张的气焰起先真的被水仙的声势吓阻了,但不过几秒,她就跋扈的反驳:“凭什么?”

  “凭你侮辱了雾庄的男主人,凭我是雾庄的女主人!”水仙昂扬着下巴,说话时不但毫无畏缩还掷地有声。

  “说的好!说的妙!”一阵鼓掌声在门边响起,淑姨边瞪着韩雪碧边让自己卷入书房的战场。

  若在常人,面临这种几近四面楚歌的境地时,应该绝大部分会摸摸鼻子赶快走人,可是韩雪碧就是与众不同,她和水仙卯定了!“你神气个什么劲儿?不过是只小医院出品的小麻雀,在这儿穷装什么凤凰?”

  “那么,你就是你自己口中所谓的‘凤凰’罗?”水仙反问。在看见韩雪碧脸上自得骄矜的神情时,水仙淡然的笑了。“我想你大概不相信,还是有许多人甘于把自己比拟为麻雀的,麻雀虽不起眼,虽渺小平凡,但渺小平凡有渺小平凡实质上的幸福,至于凤凰呢?虽耀眼的栖在高枝,可惜高处不胜寒哪!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正是凤凰早已绝迹,而麻雀没有绝迹的原因?”

  好譬喻!淑姨差点又抚掌称快了。

  可是被水仙这一顿抢白,韩雪碧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信口开河容易。我就不信,你多有爱心?又会用多少真心在一个残废身上?”

  韩雪碧开口残废、闭口残废的说话方式,着实激恼了水仙。亏庄颐还是她的前夫呢!水仙怀疑当初庄颐是怎样看上韩雪碧并共偕连理的?瞧她那股非置庄颐于万劫不复之地的样子,真够呛人!

  “真爱,是不附加任何外在条件的,更何况肢体的残障并不可耻,最可耻的是心灵的残障,一个人有心去做贼,基本上就是人格的残缺。而我现在完全同意,一个贼绝对没有什么格调可言,尤其是一个半调子的贼。”水仙义正辞严的先痛叱了韩雪碧几句,旋即霜寒雪冷的下逐客令。“你走是不走?假使你真不走,那么我们铁会请警察来,顺便要回我们的研究报告。”

  大概水仙的语气真是够强悍了,韩雪碧终于明白,再恋战下去肯定要偷鸡不着蚀把米,她用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来安慰处于弱势的自己,然后挑兴似的和水仙对峙几秒再甩甩头,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

  淑姨各睨了她和庄颐一眼,小心谨慎的说:“我得跟过去看看!”

  淑姨跟着韩雪碧出去之后,原本像唇枪舌战战场的书房一下子岑静起来。庄颐的脸色已明显的恢复许多,不再苍白铁青,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悒郁与沉重。

  他审视着水仙许久,才冷淡客套的说了一句:“麻烦你,扶我上轮椅,好吗?”

  焉有不好的道理?水仙是义不容辞。帮忙他坐上轮椅之后,见他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忧郁,水仙终于忍不住了,她有些笨拙的说出她的安慰之词,“其实,你根本不必在乎韩雪碧的话,她是个走在心虚与偏激道路上的人,说出来的话也难免心虚偏激。”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确实深远,我最初认识的韩雪碧和今日的韩雪碧差别很大。”庄颐像赞同又像缅怀的点头同意,那令水仙稍为放心。不过他下一刻说的话又叫水仙马上悬起了心。“既然你先提起这个话题,那么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关于我们的离婚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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