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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庄颐很诧异一个护士所能给人的惊奇究竟有多少?她不只懂得神话?还研究指压?

  那和他印象中的黎水仙完全不同,他以为她……哦!在她劲道适中的揉抚中,他忘了自己曾以为她是什么,他只能合上眼睛,让自己的心神与头疼,逐渐散漫在她那有力却让人知觉温柔的抚慰中。

  由他头的仰角,水仙得以瞧见他已闭上眼睛,他脸庞线条的放松,让他看来比平常时候年轻许多。他舒坦的表情,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她让自己的手略嫌大胆的延伸往颈脖子下的阔肩继续揉擦,他的肩是如此的宽,再加上隔着一层溜滑的晨褛布料,她不得不全力揉挤,直至她的手臂开始酸疲,额上香汗淋漓。

  “加点指压用的香精油,效果可能会更好!”她抽了张面纸抹抹额际的汗,庆幸自己没有说出自己最初想说“把晨褛脱掉,效果可能会更好”等等的话。那是一定,正常说来,应该没有人裹着衣服做指压,但是她不能对他做“裸裎以对”的这种建议,那太危险了!她直觉知道,就算他没有圆房的能力(这是她无法得知的一点,他虽残废且过了近十年不近女色的生活,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性能力)。可是至少他还有嘲笑她的能力。

  呀!一想到这个,她整个人就不觉浑身一僵,更甭谈要主动建议什么了。

  然而,庄颐似乎天生就是个“猜心”专家(或者是误打误撞专家?),她的指压动作与声音才停顿,他就语带嘲弄的说:“我以为,使指压效果更好的方式绝对不止于加点指压用油。”接着他突兀的用手重叠在她的手上,更嘲谑的问:“你介意我少穿点衣服吗?”

  水仙真的被骇住了!他想吓唬她,她知道。水仙更知道,今后在雾庄最明哲保身的生活之道是对他敬而远之。

  她完全明白他的心态,在认定她是个“放荡”的女人时,他对她并没有多少尊重,他或许赞同他们的婚姻合同,但依他愤世嫉俗的个性,他绝不会放弃任何在口头上轻侮她的机会。

  哦!可怜的黎水仙,她相信自己在雾庄静候庄琛另觅良缘的日子铁定要难挨至极。可是,她真的不以为然。她厌恶极了庄颐的嘲弄语气,更厌烦透了做无谓的逃避。她可不想每次在雾庄的哪个角落碰到他时,就活该像只被困在鼠笼里找不到出口的小老鼠般,被他犀利的言辞及逗弄的行为搅得狼狈困顿不堪。

  是的,以水仙的聪敏,她很快的就弄懂在面对一个满脸嘲色、满心苦涩的男人时,最像样的武器是什么,那正是“大无畏的反击”。最好,能一拳打掉他的嘲弄,并一脚踢掉他的苦涩,反正这种男人本来就活得不太健康,就算残忍的多踹他一脚能让他生活的更像样,那又何乐而不为。

  话说回来,不只他,她的损失也够惨重了。为了所谓的“偿还”,她先是赔掉了对上帝的诚实,继之赔掉了自己的婚姻幸福,她不认为自己还该赔掉往后的所有日子。

  而往后两人能否心平气和的过日子,还得靠庄颐的通力合作才行。当然,她会把选择权留给他,看他是期望过平安喜乐的生活,或者只想把两个人都留在地狱里。

  这份突兀窜入她脑海的意外勇气,令水仙收拾起残余的瑟缩。

  “你看起来有精神多了!”她猛抽回被他覆住的手,后退数步回到她安全可靠的站立点──那和他至少隔了一段距离──感觉真的安全了许多。

  “的确,一双女性温柔的手,比什么都管用!”他对她抽回手的剧烈姿态不予置评,但他盯着自己的手指问:“是什么动机使你去学指压?”

  “这在我们的婚姻中并不是顶重要的问题,但我还是会回答你,”她抬头看他。“动机和刚刚我为你做的相同,它可以纾缓或移转一些病人的痛苦。”

  “你的动机够诚实吗?”他审视她,问的十分露骨,显然怀疑她学指压的动机和放荡的动机有关。

  “我一向诚实,只是你不信任我的诚实。”她更坚定的回视他.。

  他令人错愕的哈哈大笑。“错了,诚实是你唯一无法夸耀的事,今早的婚礼中,你对你上帝的立誓和你对庄琛的说法,是两则地道的谎言。”

  “那你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你为什么不反省是谁逼迫我去说那些谎言?”她紧握着拳定在原地,怒气又一次被逼起。

  “看来,我们的确是一对平分秋色、不分轩轾的骗子夫妻!”他淡漠的论定。

  “这样才够讽刺,反正这桩婚姻本来就是一场闹剧。”她说的比他还冷淡,还漠不在乎。

  “那好!”他瞪着他身前的萨克斯风,那眼中的冷气像足以爆裂铜管。“告诉我,接下来,你打算以什么方式生活在这种三个条件规范而成的闹剧婚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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