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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放回窗帘,她毛躁的猜想,究竟是什么让两人感觉这么好笑?她气自己的多疑,却更惊讶于自己的——妒意。  

  老天啊!她不该嫉妒的,如果她对阿腾没有了爱意,她根本不该产生这种种情绪的,可是,如果这不叫嫉忌,那又该做何解释呢?是虚荣的作祟吗?一定是,她一向不接受忽视,而阿腾和答娜明显的忽视了她……

  想着想着,突然,有人轻敲她的房门。  

  “谁?”

  “是我,答娜,帮你送早餐来。”

  “请进。”

  门开了,答娜端着香味四溢的早餐进来,令何旖旎吓一跳的是,阿腾跟在答娜后面。

  答娜的脸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在茶几上放下早餐托盘后,唯一的表情是在看见她绑着夹板的小腿时,那似笑非笑的样子。

  而阿腾的脸色就温和多了,示意答娜出去后,他拐着手杖来到她床边,然后从背后掏出桔色、布着黑点的百合。

  “这朵卷丹百合是经历一夜风雨,庭院里幸存的一朵,或许比不上市面上那些百合芬芳漂亮、但应该还算赏心悦目。”

  他不算准确的把花递向她,行瓣拂过她的心口,百合淡淡的香气直冲鼻头,她迅速的接住它,却也不算精准的覆到他的手——他的手依然修长、温暖、洁净,教人……想念,除了他手背上那一大片深色的擦伤,相当无情的嘲弄着他们所处的状况。

  他突兀的松掉手杖,任其坠地,同时以那只拄杖的手叠上她的。

  这样平和的平心相覆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小旖,让我们平心静气的相处吧!就这个礼拜也好,这是我们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的共处,人生渺渺,谁又知道下一次重逢是何年何月?让我们心平气和的度过这几天吧,至少,试着让你这一生无恨,我这一生无憾,好吗?”

  怎么她还没穿好甲胄,他就开始劝她弃械?他那柔情坦荡的言词,教她怎么拒绝?但这之前的痛、伤,真能让它就此勾销吗?

  看着他那真挚得不容置疑的表情,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过往的记忆强烈袭来——  

  年轻、稍瘦的阿腾穿梭在一片广袤的野地,像只勤于觅食的动物,认真的寻找淡绿的时计果和殷红的野草莓。  

  原因是因为何旖旎喜欢时计果和野草莓那种微酸微甜、清香芬芳的滋味。他搜寻了一大捧,兜进那一年她最喜欢,也是她唯一的那件粉蓝色裙子中。  

  他采集它们,她则撷饮它们的甘香,吃不完的便带回到他们的住处,他把野草莓和时计果们盛装在一个透光的玻璃罐里,上面插了一大束她最喜爱的“卡司比亚”,然后捧到她的面前,让她抱个满怀。  

  “瞧!它们就像我的心和人一样,全是你的。” 

  当年,他的神态与今日如出一辙,真挚得不容置疑。这一刻的他,就像过去那个执着的男孩子。  

  她能不认真考虑他的话吗?这一刻,她完全同意他的说法、他们依然可以是朋友,很普通的朋友。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情稍微开朗,“我赞成你的说法,阿腾。”她迟疑的叠上自己的另一只手。“成长是艰难的过程,有时候必须见招拆招。我晓得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这个道理,好的,我会尽量努力,让我们不论是再见或者离别,都能画上无恨、无憾的完美句点。”

  说完的这一刹那,她的喉咙梗住了。人生里要做到无憾、无恨真不容易,不过,至少她可以努力。

  阿腾紧紧扣住她的手良久良久,藉以传达他内心的波动。

  感触深刻的一刻过去许久,阿腾才像记起什么似的放开她,跳起来。“你的早餐快凉了!”

  何旖旎在他松手的刹那,感觉一阵突兀的空虚,但她故意漠视它,并很理智的加上但书。

  “阿腾……”虽然丑话非得说在前头,但她仍有些难以启齿。“阿腾,我想既然我尊重你的说法,我想,我也要求你尊重我的想法!”

  阿腾安静的面向她,等待她的“想法”。

  “我想……我希望——前天夜里和昨天晚上的事,不要再发生,我不希望自己因为未婚夫不在身边,就变得随便,我……”

  突然间、她说不下去了!毕竟其实,前两夜的那两次亲吻,她也有错、单方面苛责阿腾是有欠公允的,可是,他若能自我约束,她根本不可能主动。

  而阿腾则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态。“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点着头,悒悒一笑。“其实,对我而言,欲望并不难处理,难的是其他感觉。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尽量克制对你的感觉。”

  说完,他蹲下身摸索他的手杖。他摸索的方向是错误的,何旖旎贴着床沿想帮助他,可她腿上紧绷的伤口却发出抗议的疼痛,令她眼泪差点落下。他一偏方向。出乎她意料之外轻易的拿到拐杖。

  他用拐杖撑直自己,再次点头,“吃你的早餐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就像冷了的爱情般,教人食不下咽。”

  他的语气并不严苛,甚至还有些虚弱,但何旖旎就是能听出他话里隐约的指责。

  是她多心了吗?或许。可是就算两人已经达成和平相处的协议,她仍可以肯定在不知不觉中,阿腾已经成了她错误的对手。

  见他撑着拐杖走出她的房门口,何旖旎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觉——他根本不像双目失明的人反而像是从容的执戈者,而他最想做的事,便是将她的心再次挖出,再次一片片喂还给她,直到她受不了。

  “进步一点了!”阿典师压着她的小腿骨与关节。

  “如果我按时吃药换药、就会好得快一点吗?”何旖旎大胆的追问。

  阿典师似乎十分明白她问这句话的用意。“腾仔不是豺狼虎豹,你按怎这么怕伊?”

  “我不怕他,只是必须……避嫌。”

  “伊是你的旧爱人?”

  她偏头望着窗外,默默点头。

  “你和伊逗阵多久了?”

  “两年多。”

  “两年多应该足够你了解一个人了!腾仔不是爱占人便宜或爱勉强别人的人。”阿典师喃喃的说:“何况,爱情这款代志,不是咱想要按怎就会按怎。有缘无分的是痛苦,有分无缘的是悲剧,有缘有分的才算幸福,但是这个世间,究竟有多少人是真正有缘有分的呢?”阿典师表情淡然,却难掩语气中的沉重。

  “阿典师,你和阿腾很熟吗了”看着他仔细的在她脚上涂抹刺鼻的膏药,她禁不住好奇的问。

  “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算熟,伊和我认识三年,都是我帮他看前顾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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