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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阿典师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很容易就看出这对年轻人之间藏有某些问题。 

  阿典师慷慨的说着:“小姐,只要你乖乖的敷药,我保证只要一个礼拜,你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一个礼拜!何旖旎听着阿典师用他那台湾国语说着事实心里一阵长叹。  

  “一个礼拜,不行,我的婚礼再半个月就要举行了,我还有很多的事没办好……”她不免担忧起来。

  “什么事都不会比你的身体来得重要,对吧?”阿典师的脸绷起来了。“骨折没治好,以后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更高。”  

  阿典师这么严正的一堵,何旖旎一时语塞。 

  真搞不懂阿腾打哪里找来这么个土郎中?想到自己的腿,想到自己要再被迫羁留一个星期,何旖旎的愤怒就不禁因挫折感而加温。  

  “叶腾,帮我想想办法啊!你不是很行吗?我真的无法再和你相处一分一秒,即使用抬的,你也得把我抬下山。”她近乎暴怒的低喊。  

  阿腾因为她的另一次责怪而抿紧地漂亮的唇,连那双因失明而冰莹的眼都流转出愤怒的焰光,这次他眼下那道细疤翻红,看起来有了狰狞的感觉,但他揉揉脸颊,很快便隐藏起怒气,苦涩与绝望令他不想言语。

  可何旖旎不知节制的步步进逼。“说话啊!你除了瞎眼,还哑了吗?叶腾,你说话啊!”

  “让我替他说吧!”阿典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女孩的任性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实在需要有人给她一点“教示”了。

  “让我替他说吧!小姐,”阿典师的脸色更沉了。“我认为腾仔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痛骂一顿你的不知感谢,看到伊那身的脏污没有?为着救你,伊奋不顾身在大风雨中胡乱摸索,沿路不是树枝就是烂泥,不是大圳沟就是土石流,四界拢是危险,但是为着怕你危险,伊不顾危险的也要找到你,如果不是刚好碰到我出来巡视,我看伊会比你早一步去见阎罗王。”

  即使阿典师国台语夹杂着说,但她还是听懂了。阿典师的一席话令她想哭,突然间,她竟真的哭了起来。

  是吗?为了救她,阿腾差点丧命!

  可是,为什么她却只想伤害阿腾?是任性?或者是恨意的驱策?不,如果她肯对自己诚实,她真正想做到的只是远远的离开他,而不是一再的对他残酷。

  而如果她对自己更诚实一些,那么她应该分析的是,为什么她急于离开他?

  但那是她不愿去触及的,或者,应该说是她不愿去探究的。

  和阿腾一样,她也被一股莫名的绝望淹没。哭,却成了她发泄的最佳管道,这或许她比阿腾幸运的地方。

  “嘘!小旖乖,别哭,没事了,没事了!”阿腾轻柔的安抚她,里面有着极难掩饰又备感无奈的深情。

  这一刻,她的脆弱真正凸现了他的坚强。

  但,真的没事了吗?

  看来,事情正要开始!

  阿典师瞧着这一幕,心里长叹一声,然后知趣的走出房门,关上房门离去。

  他不后悔痛骂了何旖旎一顿,明明看见爱情,却又极力逃开,教人气结。他觉得何旖旎仿佛比阿腾盲目得更厉害,而他只能祝福他们两人早日打开心结。

  第六章

  最后,何旖旎还是不得不再次屈服,继续滞留于这个她并不想滞留的山间小镇。

  已是台风过境的翌日,鬼哭神号般的狂风止息了,雨也明显的变小了,绿屋窗外的那片庭院,虽不至于荒烟蔓草,但也清楚留着风雨肆虐过后的痕迹。

  电话线路应该尚未接通,但答娜却已像只尽忠职守的狗,很快的冒雨下部落,直奔绿屋而来。

  阿腾也斥责过答娜的不顾危险,但他看不见当答娜知道他在这场暴风雨中毫发无伤时,脸上的喜悦之情;同样的,他也看不见当答娜晓得何旖旎因生件而小腿骨折时,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台风肆虐过后的早晨,答娜顶着毛毛雨,陪着阿腾检视损失还不算惨重的家园。

  躺在床上,把眼光调向那仅覆着一层镂空蕾丝窗帘的窗外,百无聊赖的何旖旎还是不想去分析自己那酸咸不中和的心理。

  从这里,她能够很清楚的看见阿腾。

  其实,也不能说他毫发无伤、他又戴上墨镜了,但不是先前那副,想必昨晚他奋不顾身抢救她,已经使得他原本那副宽墨镜勇敢捐躯了。  

  而他折损的不只是一支墨镜,昨夜稍晚,在他来向她道晚安时,她看见他右脸颊及右臂那一大片擦伤。 

  她当时心里的感觉比这一生的任何时刻都五味杂陈,她的胸口重压着一股可怕、哀伤的痛楚。“我预感我再多留这一个礼拜对我们并没有好处,甚至,还会带给你更糟的劫难:”  

  “你怎么这么说。”他平静的微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支帚把星,因为带给你磨难的,往往是我。”

  “不要这么说,我也有错。”她终于肯认错了。她晓得,要向阿腾承认自己的任性有多困难,但话一出口——她却感觉轻松许多。  

  “是因为我脸上和臂上的擦伤吗?”他敏感的猜出她终于肯认错的原因,还顺便调侃自己。“我明白老大爷无情的利剑总会落在邪恶者的身上,不过,我没想过邪恶者所流的血,会博得天使的同情。”  

  “说得我好像嗜血动物,我本来就很有同情心的,可惜你忘了。”  

  “我没忘、真的没有!”他露出深思,可是一下子,他又露出狡邪的笑容。“而我,是不是该善加利用你的同情心呢?”

  “不,我不会再多给你一分一毫的同情,何况,你也说过不喜欢我的同情。”

  “这两件事你只说对了一件。没错,我是不喜欢你的同情,但是,只要我愿意,我相信你会给我的同情……不论多少,就一如你当初付出的爱情。”

  爱情?怎么可能!?

  何旖旎根本不认为自己对阿腾还有爱意存在,这是昨晚阿腾回房后,她一直在说服自己的事:但阿腾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却教她几乎彻夜无眠。

  “小旖,逃避和面对的界线很模糊,你现在选择了逃避,我可以理解,恰似当初我选择了逃避一般,但如分今细想起来,这许多的逃避说不定也是一种面对,我不是在替自己过去种种的错误找借口,但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一定对我们之前的关系做过某种程度的思考。而我也宁可相信,如果我们能走过这个关卡,我们会变成比较类似的人。”

  何旖旎知道他已经尽他所能的在忽视无可挽回这段感情的痛苦,她更清楚,他真心希望能挽回。

  昨晚一整夜,她除了“不太理智”的反覆思索、反覆否定,并反覆的想把阿腾那番话驱逐出脑海,更是不断的提醒自己——对阿腾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

  因此,她在阵阵悸痛的腿伤中失眠了大半夜,好不容易被渐渐乎息的风雨催眠睡着,却又被风声消失后的静谧唤醒。  

  或许,吵醒她的不止有风雨后的宁静,还有阿腾的低语声与答娜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而那些声音全都来自窗外。  

  偷偷掀开蕾丝窗帘一角,窗外,答娜正巧睨了她的窗口一眼,并附在阿腾耳畔笑吟吟的不晓得说些什么,阿腾先是一愣,继之微笑的朝她的方向侧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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