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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以菱拍掉他的手,笑着闪躲。“又不正经了,我们正在讨论事情呢!”

  “正经事讨论完,当然该讨论一些不正经的事罗!”

  以菱浑身虚软的贴向他,不再反抗。

  一眨眼,凤凰花开,毕业季节又将到来。

  野心勃勃的江野,正如火如茶的展开他的建筑计划。他本想先带以菱去看看那一片土地,但由于她毕业这一段时间实在太忙碌了,于是他决定把惊喜挪后。

  而当他绝口不再提盖房子的事情,以菱也不去问他,反正一切他自会安排,她自知这些事不是她能力所及的。

  这期间,以菱仍一直拨空回仁爱之家探视高婆婆。她几乎不想承认高婆婆几近风烛残年,健康更是每下愈况。江野后来只曾再陪她回去仁爱之家一次,高婆婆却一直好记性的反问她:“那个江先生怎么没有一起来啊?!”

  而她总是回答她:“他忙!”

  最近几次高婆婆更是会忽然用那双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的手颤巍巍的握住她的手说:“婆婆大限将至,能看你完成大学学业也该心满意足了!那个江先生人看来很好又优秀,如果你爱他,可得好好把握啊!”

  每每听完高婆婆这段得复的话,她心中就涌上一片苦涩,她爱他,他可不尽然爱她,虽然经过这许多年,感情已培养出某种程度的默契,他仍是连开口说一个“爱”字的诚意都没有,而她一直觉得江野对她有所保留,或者因此她才更觉神伤吧!

  当下她也曾不依的用玩笑语气对高婆婆说:“我爱他,他可不尽然爱我,您别乱点鸳鸯谱了。”

  婆婆总用令以菱惊讶的肯定语气说:“他是爱你的!你们现代的年轻人,个个看似耳聪目明,其实,每个都像活蹦乱跳的睁眼瞎子,没什么事婆婆婆不是看得明明白白。”她斩钉截铁的拍拍她的手说:“倒是你,在孤儿院里脾气很扭了,可别用扭脾气把这么好的年轻人给吓跑了。”

  以菱沉默着,不想再泼她的冷水。

  这便是一个多礼拜前,以菱和高婆婆的对话。

  而这天,她老是觉得眼皮东跳西跳,心神不宁。她不安的上完课,迫不及待的回到住处,电话声正尖锐的响着。她几乎被吓得跳起来抓电话。待发现没人应声电话就断了,她神情怪异的放下话筒,按下电话答录机,先是江野的留话,说他不回来吃饭;接下来是一段不太熟悉的声音。“喂!我找江以菱小姐,这边是台南XX爱之家,麻烦的转告她,高院长已于日前去逝,近日将举行公祭。高院长临终前有交代物品要给江小姐,请江小姐尽速与院方联络。谢谢!”

  以菱仿佛被雷殛般的失了神智,她瞪视那具没有生命的机器,它们正在传达某个曾经存在的人的悲哀讯息。

  高婆婆死了、高婆婆死了,她唯一的亲人死了,虽然早知道这一天的迫近。但她怎能一下子就接受高婆婆死亡的消息。不、不、不,她就是执意不去相信。

  步履蹒跚的她,靠着墙不知站立多久,直到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她缓缓的滑下墙,倚着桌边交抱双手,前后摇晃着她感觉冷。高婆婆、高婆婆!她在内心叫着,泪水在脸上滂沱。

  江野进门时,看到的正是这副样子的以菱,只是泪痕已干凝在她颊上。

  以菱毕业的这个夏天,当可称“多事的夏天”。高婆婆去逝带给她的伤痛,已由更多的忙碌取代。她除了准备毕业作品及论文之外,也在准备进军就业市场。

  但这个夏天,她确实又苍白消瘦起来,胃痛也发作过好几次,看在江野眼中,他深觉无能为力。

  江野不知道以菱苍白消瘦除了高婆婆的故逝,还有另一个直接原因——江野的老奶奶及父亲江英涛,曾秘密到公寓找过她。他们两人很直接的表示他们的来意。他奶奶是基于某种根深底固的古老观念反对同姓的人在一起,他父亲则更直接的说她不适合江野。她依稀记得奶奶用的是可怜又坚定的语气,父亲则用精明又务实的语气,两个人说得她胃直抽痛,心直颤抖。而且头痛欲裂。她也依稀记得自己很犀利的回了江野那个律师父亲一些话。但这些,她现在一回想就希望它只是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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