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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也幸好,江心机智过人的对以菱发问,化解了这略显尴尬的时刻,她说:“江姐姐,你最后唱的那首歌十分动人,歌名是什么?主唱人又是哪位?市面上不知有没有卖这张唱片?”

  她突来的问题,叫以菱不知如何回答。支吾半晌,以菱才羞涩的在众多眼光下答道:“这首歌是我最近的作品,只是随性唱唱!”

  其后,以菱发觉自己莫名奇妙的成了中心人物,所有话题老绕着自己转。尤其经本来在一旁猛攻水果闷闷不响好久的雅真一吹嘘、一瞎捧,她惊讶的发觉连江心都用崇拜的眼光在看自己。更糟的是雅真在一吹一捧时,猛强调着,“不信你们问问江学长。”

  这下可好了,这句话摆明着说江野和江以菱的关系有多亲近,甚或者“亲密”。而江野只一迳露着他的招牌笑容笑着附和。叫以菱只能哭笑不得的瞅着江野,并揪着雅真的衣服暗示她不要再胡夸乱夸了。

  而雅真那沾沾自喜、又眨眼又耸肩的滑稽样子,真让以菱没辙了。至于马伶俐则已默不出声好久了,一副快七窃生烟的样子。以菱担忧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深觉自己本来正常的心脏快被吓出心脏病来了。

  就在江心和她努力的融洽桌边的气氛时。这个突然雅真又用突如其来的怪问题想突显以菱的“博学多闻”,也终于造成“东窗事发”。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当大伙正在聊某件事,雅真不知怎么又把话题扯到马伶俐说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百合花上面去,并要求以菱解释它们的不同,好像看准了她是个花卉专家。

  以菱噤声不语,她本打算用餐后抽空私下跳雅真谈那些百合花的不同之处,谁知她竟沉不住气,当着马伶俐面前又挑起这个话题。

  雅真满心期待以菱能利用现在一雪中午被马伶俐唬得面红耳赤的耻辱,谁教她不懂这些百合花的差别呢?只好仰赖以菱来一雪前耻了。

  江野和江心正饶富兴味的望着以菱,江野可不明白以菱几时变成花卉专家了?他得随时准备伸出援手打圆场。

  碰到雅真这种朋友,有时以菱也只能徒呼奈何!若不是因为马伶俐随后一段极冲又极自以为是的话激怒了她,她本是想打哈哈便算过去了。

  开端是马伶俐听雅真说以菱也知道那些百合花的区别在哪里,马伶俐就用带着明显轻蔑的语气说:“哦!江小姐也明白那些百合花的差别吗?真难为你了,想必你整个一下午都泡在书店里研究花卉专辑吧!”

  以菱知道马伶俐一开始对她就十分感冒,也许是因为江野吧?!她一开头就不把以菱当朋友,而是当情敌,以菱对这种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她没有和人争夺男朋友的经验。

  这会儿雅真恼怒的鼻翼一歙一合,以菱在桌上拉了拉她的手,要求她稍安勿躁。

  随后以菱转向马伶俐,认为该给她一些教训。

  她朝马伶俐一笑,好整以暇的说:“马小姐太抬举我了,看书虽是很好的嗜好,可我是个没有太多空闲的人,更逞论去书局看整个下午的书,这点你也可以向江野求证。”

  她保持住和缓的笑容,停顿一下又说:“我之所以对百合略知一、二,并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两年前我曾整个暑假在花店打工,这使我对花卉的认识受益良多。马小姐想必知道‘卷丹百合’还有许多别名,什么‘虎皮百合’、‘倒垂连’、‘卷帘花’,古书上还有人称‘番山花或珍珠花’。苏东坡诗中有‘堂前种山丹,错落玛瑙盘’等句子,都是歌咏它。至于‘葵百合’、‘姬百合’应是‘卷丹百合’的现代名称或是改良品种了。还有,我们日常所见朴素雅致的白百合,就是古代所称‘麝香百合’。现代人喜爱的香水百合想必也是此类的改良品。马小姐看过更特殊的百合吗?时下有一冲十分有趣的品种称为‘蜘蛛百合’。”

  她停顿一下,望了望桌边几张燃着极高兴致的脸,除了红唇微噘的马伶俐,她显然相当不高兴又被抢了一次锋头。以菱朝她露齿一笑,好脾气的继续说:“它虽漂亮,却被改良得几乎看不出是百合,它们的花瓣卷曲,外表看来更像个镂空了的球。”

  再次慢条斯理的转向马伶俐,以菱严肃的导入重点,“因此,我觉得马小姐和雅真下午的话都对,也都不对。花可以只是花,花也可以不只是花,但我是赞成马小姐所说的花就如同人一样,有百百千千万万种!我不知道马小姐是否自拟为奇花异卉,但姑且不论奇花异卉也好,平淡无奇的野花也好,老天最公平的是赋与每朵花一个‘花心’,也不多不少赋与每个人一颗心,我想强调的是,人既知把自己知性的比拟为花,何不用更多的感性来‘将心比心’呢!”

  这一顿抢白,只惹得马伶俐更懊恼,她不是滋味的抓住以菱的话尾,神情挑衅、皮笑肉不笑的反驳,“江小姐,虽然你说得头头是道,可我觉得你还是唱了高调。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人与人要谈到‘将心比心’,是需要具备某些条件的——例如‘共识’。先前这个人就挑剔得紧,是怎么样的人,我就比怎样的心。没有半点‘共识’的话,我根本不会用心。”

  听完这段话,雅真怒由心生,马伶俐摆明着是不屑与以菱成为朋友。

  满脸错愕的江野不知该说些什么,江心也蹙着眉头不解的看着好友,马伶俐平常说话不会这么毒的。

  几个人之中倒只有以菱镇定如常。她不喜欢这种话中夹枪带棒、互相较劲的感觉。可是马伶俐并不想握手言和。

  以菱微蹙着眉,想了想说:“有原则是一件好事,马小姐!但‘共识’如果是建立在单方面就不叫‘共识’了,刚刚我说‘将心比心’绝非唱高调,它是知交朋友的绝佳方式。刚刚那些话我也不是在教训人,你可以说它是我在试着和你达成某种‘共识’,进而成为朋友。然而马小姐的话像当头没了我一大盆冷水!我想,马小姐你从小生长在富贵之家,因此‘条件’成为你交朋友的必备内容。说穿了,我们这些在市井中挣扎的小民要符合你的‘条件’而后与你达成‘共识’,必定难如登天。”她眼光澄然的直视马伶俐,又说:“你让我产生了一个有趣的联想!此时此刻的我仿佛是个想开口向你借钱的人,虽然我们谈的是交朋友与如何对待朋友!借钱有多少方式,马小姐能说得具体吗?我想你或能优越得连向人借钱的经验都没有吧?记得小时候,大约是国中的时候吧!孤儿院里的经费时常不足,院长在东拼西凑之后,总会带着我由南北上去找她的朋友借钱。当时院长像在筹划什么阴谋,十分差于启齿又怕启齿之后遭人拒绝的那种窘迫心情,至今我仍印象深刻。后来,我看过一篇更有趣的报导,它是教人借钱的方法,它们有太多技巧,最基础的是‘攻心为上’。首先,我必须评估你的财力,跟你借多少才算合理?之后我还必须盘算以何种理由来开口你最容易接受?当然,如果可行还少不了巴结、谄媚、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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