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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不该是他的啊。

  她呻吟一声,将脸庞埋入枕间。

  不该想他的。

  抬手抓起床头的矿泉水,才饮一口,还来不及解喉问焦渴,便狼狈地泼了小半瓶在睡衣衣襟。

  她看着,短促地笑了一声,却没有善后的打算。

  没力气了。

  她将空瓶随手一丢。现在的她头好晕,什幺也不想做。

  只想睡觉。

  睡了,就能忘了太阳穴磨人的痛楚吧;睡了,就能摆脱全身发热的不适吧。

  她想,朦朦胧胧坠入梦乡,睡梦中偶尔不安稳地扭动着,气息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火烫的焦躁唤醒,茫然睁开了眼。

  映入瞳底的是一片深幽的黑暗,就连窗扉外也是无星无月,无虫鸣无人声,绝对的死寂。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这世上,该不会只剩她一个人吧?

  苍白的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她嘲弄自己无端的寂寞与自怜,一面翻身下床,扶着楼梯把手,小心翼冀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忽地,晕眩急遽袭来,她踉跄一下,踩空了一阶,整个人宛如一颗球直滚向楼梯底。

  好痛。

  全身骨头,像被拆散似的,无一处不痛。

  好痛。

  她扬手覆眸,唇间逸出一串歇斯底里的狂笑。

  真是……倒霉透顶了。又是一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最佳示例。今天该不会是继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以来最倒霉的日子吧?

  她想喝水。体内的燥热逼得她发狂。

  可是动不了,骨头沉沉的痛戚像巨石,压得她无法动弹。

  该怎幺办?

  想着,眼眸莫名一酸。她急忙用力咬住牙关。

  叮咚、叮咚。

  清脆的声响击落她昏沉的脑海,她缓缓睁眼。

  是什幺声音?

  叮咚。

  啊,是门铃。有人来了。

  可惜她动不了,也不想动。

  “走开,别烦我。”她喃喃自语。

  对方却执意不走,依旧继续按着门铃,不一会儿,连屋里电话都加入呼号的行列。

  拜托!可不可以饶了她?

  她闷声呻吟,伸手掩住耳朵。

  好半晌,那人似乎放弃了,屋内重新回复静寂。

  绝对的、百分之百的静寂。

  她放下掩耳的手,改抱住自己的臂膀,感觉全身忽地窜过一束冰冽冷流,木板地面的寒温似乎正慢慢从她背脊渗透。

  她开始发颤。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时,一道仓皇声嗓蓦地在她头顶扫起。

  “明琦!你怎幺了?为什幺躺在这里?”跟着,一双温暖的大手探向她,“你发烧了?”

  他惊异地喊,急急展臂,将她稳稳抱起。

  她展开迷朦的眸,望向眼前写满焦虑的男性面孔,那因担忧而紧紧锁住的眉宇扯痛了她的心。

  泪水无声无息地逃逸眼眶。

  为什幺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总是他及时出现来伸出援手?

  “贤禹,你怎幺……会来?”

  “你打手机给我不是吗?”虽然一下子就切断了,但他后来依然从手机留下的未接讯息中查出是她。“我回电时你不接,打到店里,服务生告诉我你已经两天没去了。我想你可能出事了。”于是他立刻从香港赶回,一分钟也不多留。

  “只是……发烧而已。”她很想假装若无其事,可喉头却不争气地哽咽。

  为什幺在见到他以前她可以强忍住自怜,见到他后,所有的委屈、心酸、神伤便一古脑儿泉涌而出?

  “为什幺不开门?幸亏我事先跟小爱借了钥匙,否则你在屋里病上几天也没人知道。”责备中蕴着浓浓关怀。

  “对不起。因为……我摔下来了,不想动。”

  “摔下来?”他惊恐地瞪她,“从楼梯上吗?”

  “嗯。”

  “天!”他连忙迈开步履,轻轻让她躺落沙发上,“你没受伤吗?有没有哪里骨折?我马上叫救护车!”说着,他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别紧张。”她阻止他,“我没事。”

  “真的没事?”他打开台灯,心慌意乱地审视她的脸跟手,“有没有撞伤哪里?有淤血吗?痛不痛)真的不要我叫救护车?到医院看看比较好。”

  “没事。”他紧张兮兮的模样让她唇角一弯,噙起浅笑,可盈于眼睫的泪水也纷纷坠落。

  “你哭了。”他伸出拇指抚过泪痕,神色又是懊恼又是心疼,“还说没事?你一定很痛。”

  “我不是……因为痛才哭的。”

  “那是为什幺?”

  “因为--”她痴痴地望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此刻一样感觉自己好脆弱,好哀伤,却又好幸福。“我很高兴你来了。”她低声道,闭上眸,极力压抑过于激动的心绪。

  “我抱你上楼吧。躺在这里不舒服。”

  “嗯。”她没有拒绝他的体贴,展臂搂住他的颈项。

  在湿润的脸颊偎入他的颈间,嗅到属于他身上一种温暖、坚定的男人味时,她忽地再也克制不住了。

  “贤禹,我妈妈她……过世了。”她低低地,哽咽地诉出近日来承受的重大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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