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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兰花的一种,香气很淡,很轻。”齐晚儿解释着,一面回忆着十五岁那年当黎之鹤送她项练时所说的话。

  “晚儿,你就像素心兰,幽微淡雅,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在空谷独自绽放,不会给任何人压力,也不企图吸引任何人的注意。但任何人,只要有幸见到你,就一定会被你吸引的。”

  这串素心兰项练是她的护身符,从那次手术过后就一直习惯性戴着的。她习惯性地轻抚过沁凉的钻石练坠,接着才悠悠开口,“我想弹琴。”

  她想弹琴,她需要弹琴。

  她需要某种方法来平定纷乱的心绪,平定从和他结婚第一天起便从未平复过的心情。

  至今,她仍然可以清晰地记得那场婚礼的一切细节。

  那是场浩大而累人的婚礼,参加的宾客将齐家位于山顶的巨宅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齐晚儿弄不清当天她到底点了多少次头,敬了多少杯酒,唯一确定的是那些陌生的宾客们没一个察觉她看不见。众多赴宴的人让她有一个很好的藉口,人们不会要求她记得每一个曾点头为礼的人,而严寒在婚宴其间一直陪伴在她身旁亦让她的心情大为笃定。

  他技巧地带领着她认识每一位前来祝贺的宾客,却又不让他们任何一个有机会与她深谈。

  那天他的确是将一个新郎的角色扮演得十分出色。

  只是之后却——齐晚儿心一紧,滑过琴键的手飞舞得更加狂乱了。

  在一阵狂风暴雨地弹奏后,琴声忽地逐渐和缓下来,狂泻的山洪转成潺潺小溪,温婉地低啸着秘密心事。

  冷静下来,她必须冷静下来,这样纷乱不安的情绪简直不像她该有的。

  她从来都是悠然沉静,不论周遭的一切如何运转,如何吵杂,她总是能够一个人置身事外,静静地享受着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愉悦。

  她是素心兰,是清幽空谷里的素心兰,从来只是悄然独自绽放,不理会尘世一切,更不该试图吸引任何人注意。

  这是个只属于她的静谧世界,只有她,和她所感受到的一切。

  只有她,只有凉风徐徐,只有悠然回旋的琴音。

  齐晚儿闭上眼,感受着她只能以其他感官感觉的世界,感觉着一段柔和的旋律轻缓地自她指尖下流泄,她反覆弹奏着,直到陷入恍然的神智被一阵带着讽意的女声毫不客气地拉回来。

  “你琴艺挺不错嘛。

  她一怔,停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琴键上。“请问你是——”。

  “太太,这位是丁维安小姐,”小宣急迫而充满歉意的声音加入。“我一直要她在客厅等的,可是她偏偏……”

  她举起一只手,“别说了,去冲壶茶招待客人吧。”她柔柔地说着。

  “是”

  待小宣的脚步声消失在琴室外时,齐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头转向对面沙发的方向,“丁小姐请坐。”

  “那我就不客气了。”丁维安在沙发上坐下,一双冰冷的眼睛从未离开过齐晚儿。

  “突然来访有何指教呢?”

  丁维安不答,打量她良久。

  不愧是齐浩天的女儿,长相、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就是这个女人抢走她一心一意想得到的男人!

  直到小宣送上一杯玫瑰花茶放在她面前,接着又欠身退下时,她才再度开口,忍着一阵强烈的妒意,“很高兴能有机会来拜访夫人,我期待这次会面好久了呢?”

  “是吗?”齐晚儿困惑地扬眉。

  丁维安逸出一串沙哑的笑声,端起玫瑰花茶浅啜一口,“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她嗓音轻柔,却在隐然不怀好意,“我是丁维安。”

  “我知道。”

  “也就是严寒的旧情人。”她冷冷加上一句。

  “这我也知道。”齐晚儿语气平静。

  丁维安轻挑秀眉,“是吗?”她再次轻笑,“这样正好,省得我多费唇舌解释我跟严寒的一切。”

  “请问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她自绘花瓷杯边缘打量齐晚儿,“严夫人难道不好奇严寒当初为什么会来追我吗?”

  齐晚儿心一跳,但仍强自镇静地耸耸肩,“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呢。那也正是严寒之所以娶你的原因。”

  “哦?”她依旧语气平淡。

  齐晚儿的反应教丁维安沉不住气,“为了钱。严寒继承的事业遭遇破产的危机,急需一大笔资金——相信你现在也发现这件事了吧?”

  “我的确知道这件事。”

  “我很同情严夫人,”丁维安假意道,“相信夫人一定觉得受骗了吧。”

  齐晚儿禁不住轻声一笑,“我并没有受骗啊。”

  “什么意思?”

  “我在婚前就知道东亚有财务危机了。”

  丁维安俏脸血色尽失,“那你还嫁给他?”

  “因为我想嫁给他啊。”

  “为什么?”丁维安尖声质问。

  “这不关你的事吧,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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