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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他是顽固啊,也只有你有办法激他。”

  “是啊,多亏我们俩素不对盘。”

  “没想到他真的愿意配合你进行复健……”

  是啊,她也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他真能平心静气听由她复健的安排,更没想到他能如此进步神速。

  无情刚刚离开几天后,他便已经能撑着拐杖站着了,由一开始的不及半秒,到能够整整数分钟屹立不摇。

  他也可以依靠拐杖,一步一步行走,走上十几二十分钟的也不疲倦。

  于是,她要他试着开始不靠拐杖,凭着自身的力量站起来。

  “你试试看,你可以做到的。”她微笑望他,朝他伸展双臂,鼓励创建从轮椅上站起朝她走来。“我会在这里接住你,不用担心。”

  他点点头,双臂搁在轮椅扶手,先是利用扶手撑起自己修长的身躯,然后缓缓放开双手。

  身子因重心不稳晃了一晃,他连忙伸出右手扶住轮椅把手。

  “加油。”她紧盯着他,柔声鼓励道。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她绽着光彩的美眸,一咬牙,再度松开依凭着轮椅的右手。

  一瞬间,全身所有的重量全往双腿集中,强大的负荷令他腿部肌肉不停抽搐。

  他强忍着。

  “会痛吗?”她担忧地凝睇她紧绷的表情。

  “不。”他摇摇头,更加用力咬紧牙关。

  “可以走吗?”

  “可以。”说着,他偏转身子,朝她的方向前进了一小步,接着,又一小步。

  但只这么两步,他便撑持不住,庞大的身躯整个摔入她怀里。

  她一愣,愕然的神智还来不及反应,柔软纤细的娇躯便被他整个人压倒在草地上。

  她一声娇呼,他则是气喘吁吁地道歉。

  “对……对不起。”

  “没关系。”她连忙摇头,镇定方才因意外跌倒过于紊乱的呼吸,接着一抬眸,望入一对深邃幽瞳。

  他——距离她的脸好近。

  她心跳狂跳,感觉到他暖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颊畔,唤起某种性感的知觉,不觉微微羞赧,莹润的玉颊染上蔷薇红晕。

  而当氤氲着雾气的暗眸一流转,发现他的身躯竟紧紧地密合她窈窕的曲线时,就连藏在衣衫下的胸部也瞬间敏感起来。

  他就那样压着她,压着她柔软的乳峰……

  “你……”她轻轻喘着气,借臂一曲抵住他宽广的胸膛,徒劳地想推开两人如此亲密的距离。“可不可以……”

  “什么?”他凝望着她,明明知道她正试图推开自己,软倒的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仿佛自有其主张,选择依恋她曼妙的娇躯。

  “能不能别这样压着我?”

  她的嗓音轻细,墨帘低垂,掩去眸中神色,他却能由她染及颈项的红云轻易看出她的娇羞不自在。

  他心中一动,一手固然撑住草地让自己身子稍稍离开她,另一只手却依依不舍地流连她鬓边,为她掇拾微微凌乱的发丝。

  她倏地倒抽一口气。

  而他,仿佛没察觉她身子的更加僵硬,只低低问道:“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这颜色?”

  他问话的语音宛若向晚微风,轻轻朝她吹来,令她心跳不已。“什、什么?”

  “头发啊。”他轻轻叹息,“为什么要染成这颜色?以前乌黑亮丽的多好!”

  “染成……染成咖啡红不好吗?不好看?”她屏住气息。

  “好看。”

  “那……”

  “可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黑头发。”他低低地,一面玩弄着她发丝,黑眸迷。“柔柔亮亮的,多动人。”

  “你——”她凝睇他,话语梗在喉头。

  他没看她,他看的是他正在把玩的秀丽发丝,他看的,是遥远的过往。

  “我还记得你以前走在校园里的模样,步履坚定,下巴骄傲地微微抬高,被风吹拂的发丝常凌乱地贴向脸颊。然后你便会皱眉,不耐烦地将那些调皮的发绺重新拨回耳后——”

  她嗓音沙哑,“你怎么会记得那些?”

  “我记得的可多了。”他忽地一扯嘴角,收回凝定过往的眸光,看了她好一会儿,忽地翻转身子,躺落她身旁的草地。

  她怔怔然,当他伟岸的身躯离开她的那一刹那,她竟有莫名的失望。

  半晌,她好不容易捉回迷神智,侧转过秀丽容颜,明眸凝定他英挺有型的侧面。

  他仿佛感觉到她的凝视,也侧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我还记得第一次听你读诗。”

  “诗?”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闪躲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他低低念着,微笑加深。

  那是席慕容的“白鸟之死”。

  薛羽纯呼吸一颤,脑海不觉流转起这首十几年来在心中默念过千遍万遍的诗句。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唯一能伤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所有不能忘的欢乐与悲愁——”她跟着轻轻念着,忽地全身一颤。

  他是这世间唯一能伤她的射手,而他,是否也记得所有关于她的青春岁月?

  他说他记得年少时的她,记得许多关于她的事,他……难道别有用意?

  她凝望他,有股热切的渴望想认清他瞳眸深处蕴涵的是什么,但他却忽然别过头,英挺的面容朝上,对着向晚天际绚烂的彩霞。

  “我记得那回,你怀疑我是因为吸毒才被英国学校退学,回去台湾。”他忽地开口,闷闷地。

  “啊,那件事。”她忽地直起上半身,急迫地想对他解释一切,“我后来知道不是那样了,无情告诉过我,那件事是我误会了你。”

  “无情告诉你?”

  “嗯,他告诉我你是被同学栽赃的,那毒品是被他们藏入你房间,你事先并不知情。”

  “你相信?”

  “当然。”

  “是因为我还是无情?”

  “嗯?”她一愕,不明白他问话的用意。

  “你相信我没吸毒,是因为相信我本人,还是相信无情不会骗你?”他问,仍然没有看她。

  “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他嗓音沉涩,“如果是我亲口告诉你被人栽赃,你大概打死也不相信的吧?”

  “我不会。”

  “不会相信?”

  “不会不相信。”她忽地凝眉,望向神情诡异难解的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相信?”

  “因为你一向那样不是吗?”他拉扯着嘴角,微微自嘲地,“你早认定了我是不良少年,又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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