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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他是回来了,可是刚刚又出门了。”

  “他去哪儿?”

  “好像去找方律师了。”

  “方律师?”

  “黎家的家族律师。”秘书解释着,一面飞快地在一张纸绦上写下方律师事务所的地址与电话。

  袁真澄抓起纸条,匆匆忙忙抛下一句“谢谢”,便如一阵狂风席卷离去。

  两个小时后,她发现自己傻傻地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知所措。

  之鹏不见了。

  她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他办公室、方律师事务所、鹏飞楼、以及他在敦化南路上的私人住宅。

  她甚至拨了他的手机,对方却告诉她收不到讯号。

  她完全寻不着他的踪影。

  他会不会已经签好离婚协议书,送上她聘请的律师那里了?

  一切——会不会已经来不及了?

  不,不会的。她蓦地咬住下唇,不愿相信这种可能性,如果他真的签了协议书,也应该先送给自己的律师,可是方律师今天并未收到他任何消息。

  他究竟上哪儿去了?

  她合上眼,拼命平定着紊乱的呼吸,抑制着想哭的冲动。

  她想见他,好想见他。

  她必须跟他道歉,必须告诉他她爱他,愿意一辈子跟随他。

  她倏地仰头望向灰暗迷蒙的天空,“我想见你,之鹏,你听见了吗?”

  而回应她的呐喊的,却是突如其来飘落的雨丝,她没有躲避,任冰凉的雨滴落上她脸庞,沁入她发丝、衣襟,乃至于一颗慌然迷惘的心。

  今天她本来该和品谦一块儿搭机去香港的,可是她知道自己走不了。

  就算赵品谦因此不谅解她,不肯帮助黎氏导致之鹏破产她也不在乎。

  因为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对之鹏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黎氏是否能度过这次危机,而是她愿不愿意陪他度过。

  她愿不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支持他,即使在黎氏真正破产后也愿意跟随他?

  她愿不愿意与他共度一生,即使只能粗茶淡饭?

  他要的只是她一句话而已,为什么那天晚上她不肯给他?

  为什么她那时候不肯给他承诺?她明明早就已经爱上他了啊!

  如果不是因为爱他,在法国时她不会拒绝品谦的求婚,却反而答应他定下这桩契约婚姻。

  其实她要的根本不是那纸契约的保障,她要的只是他。她在意的不是这桩婚姻能带给她什么,而是它让她能够有藉口留在他身边。

  在他送她几张金卡随她心之所欲地消费时,她感受到的不是一直以为的逍遥喜悦,而是莫名的失落空虚。当他留她一人独住鹏飞楼,不来打扰她日常生活时,她感受到的不是期待的自由自在,而是无边的寂寞孤独。

  她要的原来一直不是华衣美食的生活,而只是他的疼惜与陪伴啊!她要的不是一桩互蒙其利的婚姻,而是一个立基于爱与信任的婚姻。

  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一切会不会已经太晚了?

  他是否早已对她完全的绝望,早已签下离婚协议书,决定这辈子不再见她,不再想她?就像他曾经立誓彻底忘了齐早儿,而也的确将她完全推离心房。

  他是不是也决定不理会她?

  不!她不要,她不要之鹏将她推离他的人生,更无法忍受有一天他会完全将她逐出脑海。

  她不要他停止爱她,

  直到如今她才恍然大悟,她可以不要锦衣玉食,不要奢华糜烂,不要安定无忧,却不能不要他。

  她不需要花园洋房,不需要名贵跑车,不需要珠宝美钻,不需要精品衣饰,却绝对需要他一心一意的挚爱。

  如果他真的决定停止爱她——那她该怎么办?

  袁真澄抬手拭脸,早已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只能机械化地抹拭着。

  很快地,她便发现这样的动作只是徒劳,因为雨水绵密不停,她的泪水同样流泄不止。

  但她仍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只因为一旦停下来了,她一颗心便会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重复着这个动作,一次又一次,直到一个朦胧黑影夺住她所有的心神。

  她拼命眨着眼,拼命想认清眼前的人影,直到她的心与灵魂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眼前的男人正是黎之鹏。

  他——竟就站在她公寓大门前,一身黑色西装,背脊极端挺直。

  虽然他一样被突来的骤雨淋得狼狈,但那张端正的脸孔仍然英挺,挺直的身躯也仍然保持一贯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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