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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我知道了。”

  大军于山谷空旷处停歇,伙食兵们埋锅造饭,烈日当空,众将士们行军行得汗流涣背,三三两两群聚于树荫下,纳凉休息。

  真雅掀帘下车,四处走动,活动筋骨,忽地,当空传来凌厉的箭啸声。

  她心神一慑,仰头往声音来处望,原来是一片凌空射下的箭雨,而山上茂密的树林间,似有无数人影窜动。

  “有埋伏!”

  军队一时大乱,卸甲休息的将士们仓皇起身,箭雨又落,这回挟带火石,顿时旷野间火焰熊熊,浓烟四起。

  “快,在殿下身边团团围住,保护殿下!”某将领喝令。

  但己来不及了,数十枝箭齐齐往真雅疾飞而去。

  真雅反应灵敏,立时弯身寻找掩护,无名原本正懒洋洋地斜躺于后头一辆战车上,见状,急跃上马,策马狂奔。

  他仲展猿臂,将蹲低的真雅一把拉上马,安顿于自己身前,拍马快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混乱的现场。

  “你这小子!要将公主带去哪里?!”

  身后有人斥喊,跟着,箭矢破空疾发。

  无名肩部中箭,闷哼一声。

  “怎么了?你受伤了?”真雅惊惚,回头望,烟雾漫漫中,她认不清追来的人影,但隐约之中,见到的似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承熙,是他吗?

  她惊疑不定,眨眼细瞧,那人又拉弓射箭……

  “别看了,躲好!”无名将她的头颅按回至自己胸前,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却可能的威胁。

  两人一马沿着崎岖的山路奔驰,后有数十名追兵,身上穿的竟都是希林军队的服色。

  是自己人?真雅惊骇,是她自己的士兵叛乱,意欲除掉她?

  不,不可能,是她的错觉,她的士兵一向景仰她,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怎可能对她不利?

  会不会是齐越国残余的游击兵假扮的?又或者是希蕊王后埋下的伏兵?

  但为何,她会觉得自己听见承熙的声音、看见承熙的身影,莫非这场骚乱,与他有关?

  马蹄哒哒,箭雨交错,无名肩伤剧痛,实是难以握牢纽绳,坐骑亦骇然大惊,频频哀鸣。

  “你怎么了?还好吧?”真雅骇问,话语方落,马腿中箭,嘶声软倒。

  两人防备不及,跟着跌落在地,无名机敏地将她揽入自己怀里,护着她在地上翻滚。

  “快走!”

  他拉住她的手起身,于山径间奔逃,只听得身后马蹄声愈来愈近,而前方无路,只有一面悬空泻下的瀑布,瀑布底端,是不见底的深潭。

  要跳吗?

  真雅犹豫,后有追兵,他又负伤难战,看来不跳不行了。

  “跳吧?”她颤声相问。

  他咬牙,眼角因伤痛而抽搐,稍许,毅然颇首。“就跳吧!”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十数枝箭射来,而她与他,手牵着手,一同顺着瀑布溜下。

  水柱冲击,重重打在脸上、身上,两人的眼都睁不开,呛了好儿口水,最后,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力最沉进深潭。

  好痛!

  真雅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凝息等待晕眩过去,接着缓缓上浮,燎首露出水面。

  无名呢?

  她左顾右盼,不见他的踪影,霎时慌了,该不是受伤太重,在水里昏倒了?

  她深呼吸,再度沉进潭里,睁眼搜寻,水很清澈,她一下便看见他,正于潭中载浮载沉。

  怎么?难道他不识水性吗?

  她惊诧,急忙潜游过去,双手抓住他臂膀,他颓然闭目,头垂落,全身瘫软,似是由于透不过气而晕去。

  这下糟了!

  她大为惊慌,不及思索,捧起他脸庞,攫住他的唇,以口渡息。

  一口绵长的气息,温柔地渡进他唇里,他的心跳动,悠悠张眸,在水里与她相凝。

  他迷蒙地注视她,神智半醒未醒,很倦,伤口很痛,方寸间却有一股热血流动。

  是她吗?她正用那两瓣绵软的唇哺吻着他吗?为了传给他生的气息,将他从死亡边缘救回来?

  她不欲他死,想让他活着吗?他活着,对她有何好处?于这世间又有何益?他总以为没人在乎自己生死的,若是他不能完成那些人寄托于自己身上的“大业”,那么,他不过是个多余的废物而已。

  你醒了吗?

  她满蕴担忧的眼神无声地问他,秀发随水飘逸,容颜清丽,如潭中一朵绝美盛开的莲花。

  他茫然颇首。

  她欣慰一笑,揽着他肩臂,牵着他的手,引领他往上浮,由无情的深渊,回到有情人间——

  “师父,你讨厌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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