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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在找你。”

  这笑容、这神气,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腼覜。

  陆宗岳……腼腆?

  锺心恬倏地摇摇头,甩去脑海中不可思议的念头,她暗暗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你找我做什么?”

  “我……”陆宗岳眼眸黯了黯,看似正犹豫着该如何解释,落地窗边忽地传来风铃声响。

  有客人来了!

  锺心恬顾不上他,连忙转身招待客人。

  这个小镇以薰衣草花田闻名,如今正值花季,又是暑假期间,有不少观光客前来造访。

  但“小园香餐坊”位置偏僻,会特地来到这里的客人并不多,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锺心恬竟是完全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见她里里外外忙得团团转,陆宗岳主动表示愿意帮忙,接下招呼客人的任务,就连冬冬也收起了玩心,迈着小短腿,来来回回地端茶送水。

  直忙到晚上八点多打烊时间,两个大人才得以喘一口气,冬冬下午跟邻居几个孩子跑出去疯玩一趟,傍晚又回到店里帮忙,三人在厨房里简单吃过晚餐后,冬冬已是累得睁不开眼睛,趴在桌上打瞌睡。

  锺心恬轻轻将他拍醒,哄他回房睡觉,盯着他洗澡、刷牙,确定小男孩换上干净的睡衣,乖乖躺进被窝里,才熄灯出来。

  陆宗岳在后院里等着她,后院比前院还宽敞些许,一把木造的双人摇椅立在角落,另一边辟了块香草花园,种了些诸如薄荷、罗勒、百里香等香草类植物,花园旁错落摆置着几块造型奇趣的大石头,而他正坐在其中一块石头上。

  锺心恬也选了一块石头坐下,明月如鈎,夜色如水,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附近田野传来的声声蛙鸣,各自想着心事。

  许久,陆宗岳低低扬嗓。“冬冬……是你的孩子?”

  终于问了。

  锺心恬微垂螓首,掩去唇角那一丝嘲讽。

  “他今年……几岁了?”男人的嗓音涩涩的。

  她微微冷笑,抬起头来,一双盈盈水眸在夜色里显得分外清澈冷冽。

  “我以为你早就问过冬冬了。”

  他一窒,半晌,苦笑。“我没问。”

  她直视他。“你不敢问。”这不是疑问句。

  他听出她话里的嘲弄,似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喉咙。“你……没结婚吧?应该也没有男朋友?”

  “有没有关你什么事?”她犀利地反问。

  他又是一窒,眸光闪烁不定。“我是想他……这孩子……”

  “他不是你的小孩!”她直率地打断他。

  他面色一白,哑然无语。

  她嘴角勾着笑,嘲讽更尖锐了。“放心吧,冬冬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不必紧张成这样。”

  “……我没紧张。”他辩解。

  她瞥他一眼。

  他看出她眼里的讥诮,自嘲地扯唇。“好吧,我是……有点紧张。”

  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陆宗岳怔怔地望着她在月色下更加白皙的侧颜,羽睫弯弯,鼻头娇翘,脖颈弧度优美——她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只是他以前一直没发现。他无声地叹息。

  “我们离婚将近四年,这孩子看起来不止三岁,难道……”

  她身子一凛,瞪向他的明眸喷火。“你怀疑我跟你离婚前就红杏出墙了?”

  他愣了愣,急急地否认。“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那天晚上我们在饭店……”

  “别说!”

  “圆圆……”

  “不准你说,不准你这样叫我!”

  她蓦地跳起身,心海激起千层浪,不由得全身颤抖。

  她不想对他发脾气的,虽然他来得莫名其妙,但她原本也打算客客气气地跟他做一番恳谈,算是对过去的告别,可他……太过分了!为何偏偏提起那一夜,她恨不得永远忘记的那夜……

  那是在他们正式离婚前一个月,也不知他怎么了,忽然好一阵子都不回家,宁愿一个人住饭店,她不欲病重的公公担心,亲自去饭店找他,正巧遇上他生病发烧。

  她怕没人照顾他,悄悄留下来,病中的他喃喃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假装没听见,趴睡在床沿,握着他的手,谁知半夜醒来,她已被他抱上床。

  他们都不想让那件事发生的,可慌乱间也不晓得是谁先勾引谁,干柴烧了烈火,肆意缠绵。

  后来他病好了,也回家了,可对她却是更加冷漠,她知道他后悔了,那夜怕是把自己当成了初恋情人的替代品。

  她恨他,更恨自己,一个月后,公公去世,而她也主动提出离婚。

  那是她为自己所保留的最后一分尊严,至少不是他先开口赶她走……

  锺心恬用力咬牙,努力推开脑海里不受欢迎的回忆。

  偏陆宗岳还亲昵似地唤道:“圆圆……”

  他凭什么这么叫她!

  她恼火了,再怎么温和的女人也会有脾气,她今天就让他见识见识。“你到底来做什么?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她嗓音尖利,摆出泼妇般的架势,可他似乎一点也不怕,也不像从前看着她时总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厌恶,他的眼潭幽深,竟似泛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如果你觉得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为什么要到医院看我?”他哑声问。

  她就知道!就知道他要拿这件事来烦她!

  “为什么要照顾昏迷不醒的我,为我擦身洗头、按摩手脚?难道你不是记着我们过去的情分?”

  他怎么能问出这种过分的话?

  “我们哪有什么情分?”她气愤地反驳。“我又为什么要记着?”

  “我不知道。”相对于她的懊恼,他显得冷静,冷静而怅然。“圆圆,我也很好奇这一点,你来告诉我,我们之间还有着什么样的情分?”

  他们有什么样的情分?

  夫妻三年,他们之间究竟累积了些什么?

  这问题,锺心恬自己也想问,午夜梦回之际,她有时也会很不争气地想求一个答案。可是……

  泪水在她眼里莹然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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