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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是谁?”月缇蹙眉问道。“乐妃娘娘向来与世无争、安份守己,会是招谁惹谁了?”

  开阳闻言,冷笑。“她没有招惹谁,那人要对付的,应该是我。”

  “什么?!”月缇与赫密大惊。

  “这么大的事,能够瞒过赫密的耳目,又是青龙令下的角宿带人来搜索,这幕后主使,只可能是一个人。”

  “殿下是指……主使者是希蕊王后?”

  “正是她。”

  “怎么可能?!月缇与赫密仓皇相顾,都是难以置信。

  “王后娘娘为何要这么做?她不是与殿下站在同一边的吗?近日宫里已有传言,说是真雅公主生死未卜,朝廷局势动荡不安,应当尽快召开圆桌会议,立下继承人,以稳定政局……这难道不是王后暗中散播的耳语吗?”

  “是她散播的没错,正因如此,她更必须试探我。”开阳顿了顿,一手把抚凤鸣笛,脑海思绪翻腾。“她想知道,我是否对她忠心不二,她要的是一个百依百顺的傀儡,不得有丝毫反叛之心。”

  月缇与赫密听她分析,恍然大悟。“所以她才导演这场巫术事件,看殿下是会袒护乐妃娘娘,还是仍然效忠于她?”

  “不错。”开阳颔首。

  好阴毒的心机!赫密与月缇同时收拢眉宇,面色凝重。

  赫密首先开口。“殿下,这下该当如何是好?乐妃娘娘是您母妃,总不能弃她的安危于不顾吧?”

  “可这就是希蕊王后的毒计啊!”月鍉尖锐地接口。“若是殿下向着自己的母妃,不就证明他对王后怀有异心吗?何况这回乐妃娘娘钉的草人,诅咒的对象就是王后娘娘,殿下还能护短吗?”

  “这……”听月缇这么一说,赫密也犹豫了,此种形势当真进退两难。“难道只能牺牲乐妃娘娘了?”

  月缇叹息。“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望向开阳,眼神有所不忍,虽说图谋大业者应当不拘小节,但此刻遭逢危难的毕竟是自己母妃,身为人子,难以视若无睹吧!

  “殿下,我们都理解你很为难,但——”

  “不能不救。”开阳蓦地扬嗓,打断属下相劝。“我母妃一定要救。”

  什么?!赫密与月缇震傈,这意思莫非是要跟希蕊王后作对?

  “殿下,这可不成!”赫密焦急。“明知这是王后娘娘给您的考验,您还自投罗网,不就坐实了您对她有所异心?”

  “是啊,陛下,请您务须慎重考虑。”月缇也刷白了脸,惶然失色。“您曾说过,欲成王者,当有比谁都清明的头脑,不能任私情干扰,否则不能成大事,如今您又怎能为了母亲而方寸大乱呢?”

  她一直以为,所有人都只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血缘至亲亦不例外,不是吗?正因他够聪明也够残酷,她与赫密才对他如此倾心相随,因为他们相信,将来他必定成王——

  可现下,这个男人竟然动摇了,难道他终究只是个寻常人,逃不开亲情的试炼?她很失望,若是他因而误了自己的前途,她会非常失望。

  “月缇,瞧瞧你的表情。”开阳望向她,眉峰微挑。“你怀疑我会因一时软弱,误了成王大业吗?”

  “啊?”月缇遭他看透思绪,一时羞愧,赧热着脸。“属下不是怀疑,只是……担心。”

  不是怀疑,只是担心吗?

  开阳一哂,嘴角划开凌锐弧度。要驾驭残忍无情的属下,就须得比他们更残忍无情。

  一念及此,他霍然起身,背脊挺直,姿态无比傲慢。“你们以为我的决定是出自一时的冲动?”

  冰锐如刀的眼神,切割着赫密与月缇,两人都不禁微微打个寒颤,呐呐回话。“殿下关心母妃,情急之下,那也无可厚非……”

  “错了!”开阳冷冷一拂袍袖。“正因为我深知这是王后给我的考验,更不能无动于衷,她拿我母妃的性命试探我,我若是毫无反应,任由她处置,她才真正对我心寒齿冷。”

  为什么?赫密与月缇不解。

  开阳看出他们的疑惑,神情更冷。“想想看,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不顾的人,将来成王,还会把亲手扶植我的她看在眼里吗?”

  说得是!两人霎时有所触动。

  “她想我怕她,要我求她,那我就怕、就去求,愈是对她俯首告饶,她愈是能享受猫逗老鼠的痛快,愈有自信将我玩弄在掌心。”开阳一字一句地撂话,声嗓如冰,眉目阴沉。“施此毒计,便是看我会不会为了想保住母妃的性命而去求她,只要我在世上还有在乎的人,还有她能掐住的把柄,她就不怕我翻脸无情。”

  原来如此!至此,月缇与赫密方才领悟。

  “是属下想得浅了。”对主子聪敏深沉的城府,两人深深一鞠躬,甘拜下风。

  开阳受他们行礼,心却是宁定如恒,既不沾沾自喜,也毫不感动,恍如坚石,无血无情。

  经由采荷的穿针引线,开阳如愿见到希蕊王后,一进殿,也不管周遭尚有宫女侍卫,便立刻下跪磕头。

  “儿臣请求王后娘娘,代我母妃向父王求情,饶过她这回吧!”

  希蕊丽颜冰凝,神色未见一分变化。“你可知晓,你母妃犯了什么大罪?”

  “是,儿臣知晓。”开阳颔首。“但我想,我母妃向来胆小怯懦,绝不是胆敢暗中图谋不轨之人,此次事件恐怕是遭小人诬陷。”

  “意思是我冤枉好人了?”希蕊话中带刺。

  开阳抬头,露出仓皇的表情。“儿臣万无此意!在我母妃寝殿中搜出草人,此事证据确凿。”

  “既然证据确凿,你又怎能肯定是有人诬陷你母妃?”

  “这是身为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理解,我相信她不是那种人。”

  “这世上,又有谁能完全信任?”希蕊嘲讽。

  开阳哑然。

  希蕊仔细端详他沉郁的脸色。“开阳,我能信你吗?”

  他闻言一凛,知道考验的时刻来了,接下来他的每一步,都将会引导整个局势的变化。

  他垂眸,敛去所有聪颖坚毅的眼神,只留下迟疑与不安,然后,缓缓扬起。“娘娘莫非以为儿臣与此事有关?开阳立誓,此事我的确不知情,亦不可能如此辜负娘娘这些年来一番栽培!”

  “不可能吗?”希蕊微牵唇,似笑非笑,屏退左右,与她私谈。“既然你认为我对你有恩,你母妃又对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你身为人臣、又是人子,应当作出什么样的抉择呢?是该包庇你母妃的罪,又或者该大义灭亲?”

  开阳惶栗,伏身连磕好几个头。“请娘娘饶过我母妃!”

  “你这意思,是选择你的母妃?”希蕊语如冰霜,寒冽冻人。

  他摇头,颤着唇,脸色苍白。“请恕儿臣无法作选择,她是……毕竟是我母妃,即使她犯了错,我也不能抛下她不管。”

  “所以,你这是想反抗我喽?”

  “开阳万万不敢!”

  “我不懂,你究竟意欲如何?”希蕊冷笑。

  开阳抬眸,眼中凝泪。“儿臣只求娘娘在父王面前,为我母妃美言几句,至少能饶她不死,如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既然如此,你自己去求陛下不就得了?”

  “儿臣与父王从来关系就不亲,父王不会答应我的。”

  “那你以为我就会答应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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