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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意湛风微颔首,转首瞥向桐普晴交代道:“记住,静心、缓起、慢入,我到门外守着。”

  语落,他退出门外,仅留下两人共处一室。

  意湛风一离开,聂紫茵对着桐普晴眨了眨眼,柔柔笑道:“桐桐,谢谢你。”

  以为聂紫茵指的是她为她疗伤一事,桐普晴上前握紧她的小手。“紫茵姐姐,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人的缘分就是这般奇怪,虽与聂紫茵仅有数面之缘,但她就是莫名喜欢眼前的姑娘。

  “呵!傻妹子,我说的是你和阿风。”

  迎向她的眸光,桐普晴的神情有着难掩的错愕与不解,不明白聂紫茵为何突然同她说这些。

  “我感激阿风,也极喜爱他,只是缘分这事向来没个准头,他能钟情于你,我很开心。”激动的情绪在胸口翻腾,聂紫茵苦苦一笑,将所有情绪按捺进看破尘事的淡泊里。

  “紫茵姐姐……”听她如此坦率地说出心底话,桐普晴心底反倒觉得酸。

  这些日子来,是她黏在意湛风耳畔嚷着、吵着要他当自己的阿哥,他表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她知道,在意湛风心里,聂紫茵还是最最重要的吧!

  聂紫茵墨睫低垂,嚅声轻语的柔嗓里有抛不开的愁绪。“你们不要为我担心,能遇到阿风和你,我此生无憾……”

  “你不要说傻话了!”桐普晴摇摇头,听着她似遗言的话语,心底格外难受。

  聂紫茵颦眉,泪凝在眼底,唇边有着温柔的平静。“那接下来拜托你了。”

  她微微地颔首,许是药檀香味夹着镇定的气息,桐普晴把视线由聂紫茵身上拉回时,心绪已平静了许多。

  当桐普晴纤柔的指落在金芦笙之上时,沉缓的乐音开始一个一个奏出。

  聂紫茵闭上眼,缓慢吐息,追随乐音的节奏让其中的软劲沁入四肢百骸,渐渐地,筋骨之中似有一道暖劲在体内流窜、冲撞。

  当节奏益发快速、绵密之时,聂紫茵与桐普晴额角同时沁出汗水,突地一声呕吐声响起,桐普晴感觉到鼻息间漫着一股腥甜的血味。

  她倏地睁开眸,发现聂紫茵呕了一地的血,唇角泛着红赭色的血,脸色苍白若纸。

  “紫茵姐姐!”桐普晴诧异地撤下指,连忙上前扶住已晕厥的聂紫茵。

  一曲未了,乐音骤止,听闻桐普晴忽扬起的嗓音,意湛风倏地推门入内,上前探看两人的状况。

  “意大哥,紫茵姐姐、紫茵姐姐是不是死了?”她轻拧着眉,语气慌乱,已失了方寸。

  “没事,你先坐下。”意湛风安抚着桐普晴,继而探了探聂紫茵的脉象,再查看血的颜色。

  片刻,意湛风才缓缓开口道:“她的身体还是太弱,以致无法抵抗音劲挟带的力量。”

  “我的音律起伏还是太急了吗?”她急急地问,自责的情绪表露无遗。

  意湛风扬了扬唇,恢复沉稳的神态。“不是你的错,紫茵呕出的是暗赭色的秽血,这表示‘情笙意动’需再调整,或许有些音节对她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

  “所以……紫茵姐姐没事?”她压低嗓音,心有余悸的问。

  意湛风侧首瞅着她微打颤的身躯,隐隐瞧见她悬在羽睫上的泪珠,抚了抚她的脸轻道:“我会让绿吟儿再差大夫入山庄探探紫茵的情形,佐以药方,她的身体会恢复得更好,你无须担心。”

  怕他瞧见自己的泪水,她摇头,努力把泪水挤回眼眶。“我没事,只是有点吓到,以为我会救不了紫茵姐姐……”

  她微哑的嗓音泄露她的情绪,蓦地一股暖意沁入意湛风心头。“凝滞在紫茵体内的血是秽气,能逼吐出来是好事。”

  看来聂紫茵的情况真的把她吓坏了。

  第七章

  紧紧握着金芦笙,桐普晴不安的神情未褪地叨念着。“那疗程还要继续吗?万一、万一……紫茵姐姐再吐血怎么办?”

  见她紧张的模样,意湛风心里的爱怜油然而生。“你不用担心,这一部分我会再同紫茵的大夫酌量。”

  “那紫茵姐姐会醒来吧!要不要我留在这里看顾她?”桐普晴生怕一个闪神,聂紫茵就会在她面前香消玉殒。

  “这些事绿吟儿会做,她都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可是……”

  见她的语气犹豫,眼神管不住地落在榻上的人儿身上,意湛风捧着她的小脸,柔柔扳向自己。“桐桐,看着我。”

  澈眸圆睁、红唇微嘟,她有些责怪地呐呐反问:“看你做什么?”

  意湛风怔了怔,难以克制地笑开,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却还是无法习惯她坦率、不迂回的说话方式。“你太紧张了,让紫茵休息,我们先回绿竹苑。”定定地看着她,意湛风近乎命令地开口。“我保证她没事。”

  若不强迫桐普晴离开,怕她是会赖在聂紫茵榻边胡思乱想一整天。

  在意湛风的保证下,桐普晴迟疑了好半刻,情绪才稍稍松懈,又拽着他的手不肯放。

  “总是这样傻不隆咚的。”感觉她略冷的小手硬挤进他手中,他忍不住轻斥着。

  “我就是忍不住担心嘛!”桐普晴仰着小脸,朝他皱了皱鼻、扮了个鬼脸后,又补了一句。“你不也一样。”

  注视着那张一扫阴霾的俏丽容颜,意湛风的胸中泛着莫名温暖回道:“是、是,咱们半斤八两,这总成了吧!”

  脚步方踏出,桐普晴却突地压低嗓音问:“奇怪,怎么不见那个周师哥?”

  按理说,依他着急聂紫茵的态度,早该在聂紫茵吐血的那一瞬间,他就该破门而入。现下,他却平静得让人感到古怪。

  意湛风地淡挑俊眉,神情平静地答道:“他既然想护卫他的小师妹,我就让他在门口守着。”

  桐普晴推开门,一瞧见杵在厢房门口被定住的人影,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只见周至远横眉竖目、丰唇半张,落在身侧的一双手微拱耸高,握紧的铁拳似有要冲入屋内扁人的模样,光瞧那凌人气势,便让人不容小觑。

  “你点了他的穴?”若非如此,她才不信依那个周师哥的暴躁性子,怎么会乖乖任意湛风摆布哩!

  意湛风耸了耸肩,笑得高深莫测。

  桐普晴笑容可人的反问:“穴道解开后,他会气得杀到绿竹苑吗?”

  “若他真的关心紫茵,就可以体会我的用心良苦。”他微微扯唇,压根不在意周至远心底的想法,对他而言,眼前该关心的是如何治好聂紫茵!

  暖阳之下,竹林间阴郁的气息褪去,微风轻轻拂过绿竹林,发出婆娑的声响。落在桌案上的双手撑着下颚,桐普晴怔怔地瞅着眼前神情专注的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崇拜与满心的骄傲。

  这几日,意湛风边修改着工尺谱上的音律,边要她在一旁以金芦笙试音,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虽偶有吵嘴,感情却益发甜蜜。

  当然,甜蜜的定义乃是桐普晴个人的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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