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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再度恍惚地合上眼,如何也摆脱不了她百般执意的语调,只能任由那股软嗓将他席卷。

  儿呀!倘若来生为人,宁为乞丐,不入帝王家……

  记忆里的哀调犹如绕梁秋风,萧萧瑟瑟地穿梁而过,发出丝丝风鸣,似离人悲泣的声响,引得人心酸涩。

  傅无痕瞪大眼,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任由那一丝莫名其妙的疑虑、惆怅与愤怒将他紧紧攫住,直到他发出一声充满思念的低唤。“额娘……”

  当那一抹似有若无的低喃逸出的瞬间,心口自有意识地,将不该存在的思绪挤出胸口。随后,那个被众人捧在掌心的骄纵格格,便以他所未能承受的方式,态意妄为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用最激烈的方法,让他不得不把她的形影烙进脑海……

  他不该梦到以前的事!

  待气息回稳、面色定下,他正打算放松紧握的拳头时,却强烈感觉到某种诡异的情绪袭上心头。

  他的眸光难以自制地往旁边一扫,幽光难解的眸底随即映人腾玥伏趴在他床榻边沉睡的模样,那双软白的柔荑,紧紧贴压在他厚实粗糙的硬拳之上,不让他有半点逃脱的可能。

  瞬间房中变得沉静,静得似乎仅剩下她轻若飞絮的吐息,与他自己的心跳。

  为什么?傅无痕疑惑地瞅着腾玥占有性的举动,完全想不透,她守着他、似乎怕他挣开逃离的举动究竟为何?

  霍地,他的心猛地一凛,不期然地想起当年在宫里,她死缠着他的执拗神情。

  这一股强烈的认知,瞬间让他的胸口充斥着无以名状的郁闷,胀得他的心发疼。

  “十八……你别走、不要讨厌我……”

  当那声让他厌恶至极的称谓,随着她模糊的嘤咛钻入耳底,傅无痕下颚一缩,目光在瞬间变得严峻。他倏地甩开她的手,将心底那抹古怪的感觉一扫而开。

  “呃……好痛……”在他迅捷缩手的同时,腾玥便吃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睡眼,摊开掌心猛对着伤处轻轻吹气。

  她最近做了不少粗活,向来细皮嫩肉的小手磨破了皮,看来惨不忍睹。

  傅无痕紧绷着下颚,冷冷觑着她夸张的反应。“醒了?”

  腾玥迎向他深似寒潭的眼神,只觉一股凉意直捣胸臆,方才仍睡意蒙眬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

  “来我的屋里做什么?暖床?”他眯着眼看她,紧绷的脸部线条让他看起来更加严肃、冷硬。

  是因为他的眼神太冷吗?腾玥猛地一僵,竟觉四周的空气沁冷了几分。

  “你……”是十八吗?一颗心提到喉头,到嘴的话却凝在唇角,始终没能问出口。

  其实问了又如何?他既然有办法隐姓埋名这么久,就绝对不会轻易地向她坦承他的身分。

  腾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童年时她拿他深沉冷漠的性子没辄,有泰半的原因是因为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远。

  现在,他们朝夕相处,她就不信他还有抗拒她的本事。

  有了这层认知后,腾玥原本沮丧的情绪瞬间燃起了一簇希望的火苗。

  “你好些了吗?”腾玥暗自收敛心神,准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他波澜不兴的沉士皮。

  傅无痕瞬也不瞬地觑着她眸间荡漾的光彩,一时间竟觉得眼前的她十分古怪。

  “药是你端来的?”他避开她,下了床榻,瞥见桌上那碗药。

  腾玥目光追随着他,颔首道:“我不知道你给不给喂,酌量了许久才让药变凉了。”

  傅无痕利落的浓眉一挑。“我不喝!”

  “随你。”腾玥不以为意地朝他耸了耸肩后,眸底掠过一抹黠光,伸长着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她怪异的反应教他微微挑眉。“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我的腿麻了,你不拉我一把吗?”她咬着唇,芙白的面容带着点无辜,仿佛正在责怪他的无情。

  傅无痕闻言,冷厉的眸颤了颤,讶异她会对他做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是腿麻,死不了人。”

  “你若不拉我,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腾玥听到他冷峻的回答,小脸顿时沉了下来。

  若他真铁了心不拉她,那她又怎能确定他手心是否有那一块月牙形的烙痕呢?

  他挑眉看着她,眼底掠过一抹怀疑之色,这种状况似乎有点熟悉,像是当年她缠着他、黏着他的举动。

  瞬即,他定了定心神,目光紧逼着她。“要走不走随你。”

  在他眼底,腾玥格格是稚幼、不懂世事,甚至是不知民间疾苦,被捧在掌心细细呵护的娇娇女。他从以前就讨厌她,每每见到她那张纯真柔美的脸庞,他的心就抑不住地厌烦,只想把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见他移动脚步正想离开,腾玥垂着眉,可怜兮兮地抱着腿喃喃道:“一大早我连早膳都没用就被老武子拉到前院帮忙,耗了大半天为你送药又不小心睡着,错过了午膳,即使身为阶下囚也不能用这方法折腾人呀!还是说,‘云千变’是天上的神仙,可以不食人间烟火……”

  面对她滔滔不绝的指控,傅无痕咬牙切齿地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想怎样?”

  她的一席话在他的胸臆间荡漾,让他为她莫名兴起了怜惜,在沉淡的心湖里激起圈圈涟漪。

  而该死的是,他竟然无法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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