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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一声重物敲击地板的声音首先惊醒了我,我眯着眼睛,无法适应穿透而来的阳光,对于周身模糊而陌生的景物,纳闷了起来。

  发觉躺在身边的他。惊奇之后,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凶猛地向我灌来,他也因为我的惊动而清醒了过来。

  就在我跳起来准备下床的刹那,门却应声开了,我紧紧捉着床单遮掩赤裸的身子。

  天啊!他母亲张大了嘴,瞪着睡眼惺松的他和裹着床单的我,这真是我毕生最大的尴尬,我真无法猜想他母亲会把我想成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的反应很快,在我不知所措的同时,他已跳起来穿上裤子并且拉着他的母亲离开。

  我听不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忙着找寻昨夜褪去的衣裳,大致穿着完毕以后,我呆坐在他蓝色的床上,听着他们争论的声音忽大忽小,忽小忽大,然后完全止歇。

  他走进来对我说:“我忘了今天要相亲。”他摸着乱糟糟的头发,像一个傻小孩地对我笑。

  “那可不要为了我迟到。”我对着他露出笑脸。

  他却以他认真的眼睛对我说:“别开玩笑,我当然是取消了。”

  我楞住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也还有事,我必须走了。”我有股想逃离这里的冲动。

  我二话不说,迅速离开他的公寓。走进电梯以后,双眼盯着上头的指示灯,随着数目的减少,我的心也无名地慌乱了起来。

  我突兀地走进人群,白花花的阳光,晒得街上的人们十分亮丽,但它却在我心中投射了一块极大的阴影。于是我停了下来,坐在一家商店前面的行人椅上,静静观看人群往来。看着人们脸上朝气的神情和从容的步伐,我将紊乱的思绪,随着十月的秋风,抛至淡蓝天空的云梢之上,平静地坐车回家。

  我回到家,掏出钥匙开门时,却发现门没有锁,显然有人拿了我惯常放在地垫下的钥匙。

  我进了门,发现Cen坐在地毯上抽烟,他对我说:“嗨!你还好吗?”他露出似有似无的勾人的笑容。

  他摸了摸我的脸。“要喝咖啡吗?”

  我自动喝起他杯里的咖啡。“不想告诉我你的烦恼?”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他说。又以他忧愁又动人的眼神对我说:“我想暂时住在这里,好不好?”

  “你住的地方呢?”

  “暂时不能回去。”他不再多说。

  “随便你。”我说。

  半年不见,Cen像一支受伤的猫咪回到我的身边,如以往一般,他寻求我来舔拭他的伤口,而我则依他所愿,但却不问他为什么,也不问自己为什么。

  我带他去买牙刷、毛巾、内衣之类的生活用品。他没有带任何东西来我这里仿佛是从他那个地方逃出来的一般,连那把随身揣带的破吉他,他都忘了拿。

  之后,我因为翻译的事,必须到学校找杨教授——因为他建议我将那些我曾翻译和未来要翻译的超现实文章集结成书,整个下午,我们详细讨论应该选择哪些文章。

  我愉快地离开学校,回到家的时候Cen正在洗澡,我决定随便下个面,当晚餐果腹算了。

  我刚要下面,门铃却响了,正想关掉炉火的时候,听到Cen从洗澡间冲去开门的声音。

  我探出头,只看到Cen穿着内裤,赤裸上身的背影。

  “有人找你!”Cen大喊对我说。

  我关掉炉火走到客厅。“麦田”赫然站立在我面前,他尴尬、不知所措、勉强地挤出笑容,我低头看着自己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大汤瓢的样子,宛如一名巧妇。

  而Cen只穿着内裤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任谁看到我们两个都会直接联想,误解我们的关系。

  “我……”麦田看着穿着内裤的Cen,想对我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的模样。

  Cen看了我们两个一眼,很识相地走回洗澡间。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麦田站在门边,以一种很锐利的眼神望着我。

  我小心地问他:“有事吗?”

  他撇开视线,不在乎地笑一笑。“我只是担心经过昨天的事,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果。”他凝视着我继续说:“你知道,我没有带保险套,不过显然我是白担心一场,你似乎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似乎带着鄙夷的态度,于是我冷冷地对他说:“你放心好了,是安全期,虽然我没有做准备。”并不想向他解释,反正他也未必会理解。

  他双手只进西装神的口袋,耸耸肩说;“我通常不会这么随便和人发生关系,所以难免这么大惊小怪。”

  “你的意思是我很随便?”我知道他误会我和Cen之间的关系是情有可原的,但我还是很想拿手上的大汤瓢打掉他脸上恶意的笑容。

  “你不用气呼呼的,我只不过和平常人一样。对这种风流韵事,感到一股潜在的罪恶而已。”他似乎存心侮辱我。

  我把声音放柔,还故意对他抛了一个媚眼。“你可别这么想,毕竟我们都是成人,皆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管他以为我是多么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板起脸来,脸上露出坚硬的线条。“你能这么成熟就好,看来,我今天真是多此一举。”

  他转身打开门准备离开,然后又回过头对我说:“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毕竟我昨夜‘玩’得满愉快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充满爱昧、恶意地打量着我。

  “喔!那我也算是功德无量喽!”我无惧地回视他的眼睛。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然后冷冷地说:“万一,安全期不小心不安全的话,你知道该到哪里找我。”

  我翻看他的名片。“没想到你服务这么周到。”我恶意地挑气他。

  他板起脸孔走了出去,那一刹那,我真后悔没有用大汤瓢一掌打死他。

  “你遇到对手了!”Cen从洗澡间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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