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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睡了。”她看着他后退的姿势道,“我想喝水。”

  他马上停住脚步,动作有如玩偶。

  一碗茶递到了她的唇边,她却不张嘴。

  “你不是说想喝水?”他奇怪。

  她轻轻一叹:“我躺着怎么喝?”

  他恍然大悟,在床沿坐下,单手扶起她。

  她欲接过碗,怎料指尖一滑,淅沥哗啦,这么一碗茶便统统倒在了他的裤子上。他跳了起来,碗在地上摔个粉碎。

  “啊,抱歉——”

  “没事,水是温的。”他扯着笑,又端来一碗水,“你别动,我来喂你。”

  她的视线静静停驻在他的脸上,想找出恼怒的痕迹,可是,一丝都没有。张嘴,就着他送上的碗喝了一口水,哪知喝得太大口,整口水呛了出来,他的衣服又遭了殃。

  “哐当!”碗再一次落地开花。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满身狼狈。

  “我——”她难过地转过头去。

  “没关系,没关系,我回去换一下就好了。你——还要喝水吗?”

  她回过头呆呆地盯着他良久,忽然间微笑起来……再大笑……最后是狂笑着差点跌下床来!

  “怎么了?”他紧张起来,以为她得了什么病。

  她笑着擦去眼角的泪水:“天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傻子?我是故意把茶水弄在你身上的,故意的,你知不知道?”

  他舒了口气:“原来你没事,没事就好。”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反问。

  “你好心喂我喝水,我却倒了你一身水。”

  他凝视她:“只不过是小事,看你笑得那么高兴,再倒我一次也没关系。”

  她道:“我笑得高兴又对你没好处,你高兴什么?”

  “你不像我这样傻瓜,你知道我高兴什么。”

  她不看他:“我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

  “不知道!”

  “知道!”

  “不知道!”

  “我喜欢你!”他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句。

  一阵恐怖的沉默。

  “你刚刚说什么?”她轻声问。

  他别开了脸,粗嘎道:“你听到了,知道了,何必还让我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好么?”她央求道。

  “我喜欢你,我想你做我的妻子。” “娘,你可知道如果我听你的话,将错过什么……”低低的自语几不可闻,“你既然要我……做你妻子,为什么还要答应送我去帝京?”

  “我配不上你。”他答,“是你自己说这是你娘的最后嘱咐,你一定要办到。”

  她道:“那我娘要我去死,我是不是也一定要去死?!”

  他不语。

  “我不喜欢帝京,我也讨厌贵胄王族,我从来就不想去那里投亲。从我娘跟我说起时,我便没有打算遵从——反正我是一个逆女,违命的事做得多了,也不差这么一件。以后我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不会把命运交到一群虚伪腐烂的王族人手中!”

  他这才意识到她性格中的刚烈之处,庆幸自己没有按赵奔的馊注意乱来。这样的女子,岂是威吓可以折服的。

  “那你是愿意跟我走了?”他试探问道。

  “我没说过。”她别扭道。

  他笑:“你明明是这个意思。”

  “不是。”

  “是!”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唔!”

  他突然间扑过来,张开臂抱住了她,呼吸急促:“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便想这么做了。现在不管你是不是,我、我要带你回摇光堂!”

  宽厚温热的男于胸怀像大鸟的羽翼包裹住了她,原以为自己在这无根的漂浮生涯中是够坚强的,此时才明白那不可承受的狂风暴雨被遮挡去的安详与平静。幸福的滋味便是如此吧——淡淡的,却如水长流不绝,细细沁人心坎,散入四肢百骸,让冰凉的身躯整个都温暖起来——轻叹一声,抵在他胸前的手掌不知不觉地滑下,回抱住了他。

  “你这登徒子,不要脸的色魔,你对我们家小姐做什么?”母鸡似的尖叫划破寂静。

  月向晚抬头,只看到破门而人的宝姿舞着洗衣木棍,结结实实打在戈石城的背上,一臂粗的木棍“喀啦”断成了两节。

  狂笑声止不住地从大嘴中泻了出来,大有滔滔不绝之势。杯盘在笑声中颤动,连草亭顶上的茅草也不甘寂寞地掉下两三根来。

  “砰!”宝姿吊着眉,重重地将莱盘置在桌上,以此发泄心中极度的不满与怒气,“笑,笑,你笑什么笑!再笑小心我在莱里放巴豆泻死你,放砒霜毒死你!”

  赵奔挤挤眼,还是笑个没完:“哟、不带嘛,两个月来大有长进,认得了你家姑爷,学了烧饭洗衣,这巴豆砒霜是什么东西也懂了。”

  “你敢讽刺我?懂不懂关你什么事!”宝姿怒道,“我再怎么没用,也比你这个成天到别人家揩油的酒囊饭袋好!”

  “那当然了!”赵奔见相拆招,“你吃饭比我行,睡觉比我行——我哪里是你的对手——”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又过,“还有力气也挺大的,一棍打下去,棍子都能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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