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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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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知道他为奴买粮,不想知道他对他们的折磨是锻链,不想知道他在凶狠残酷下的用心。 她不想知道他还有心。 她想要紧紧抓着他是个怪物的念头,可即便如此,却无法不去正视,他其实并不真的那么冷血这件事。 他扶了她。 他说他不会扶她,但他伸出了手,虽然是用那样粗暴的方式,他依然没有让她在帐外倒下。 她一再告诉自己,那只是他的镞戏。 他自己都说了,他只是无聊,想看她能在这奴隶营里活多久。但她很清楚那不是真话,不是事实。如果只是如此,他大可以不需要警告她,不需要教她如何挡箭,不需要扶她,不需要替她疗伤擦药,不需要和她一起泡在冷得刺骨的溪水里——如果他真的冷血,他就会替她烙印,烙上奴隶的印。 然后强上她,再将她扔给其他人。 她不懂他为何要救她,他明知她一有机会就会杀了他。他说是因为他需要跑腿,但跑腿哪儿找没有?整座奴隶营都是他的跑腿——捣药的声音,停了。 她听见他拿来水桶和药碗走了过来,听见他在身后坐下,心跳蓦然加快。她想要装睡,她比之前都还要早回自己的毡毯躺下,会睡着是正常的,也许发现她巳经睡着时,他会放弃。 所以她设有动,只是尽力维持着平稳规律的呼吸。 她感觉到他俯身,低下头来,看着她。温热的气息,滑过她的脸颊,拂上她的耳,让她心跳更快。 “别装了,我知道你还醒着,起来把衣服脱了。”他的声不大,却让她面红耳赤的伸手捣住了耳,只因他凑得好近,太近了,近到她以为他的唇碰到了她的耳。 因为慌张间后退翻身坐了起来,动作太快太大,扯到了伤口,让她痛得呻 吟一声,她忙咬住唇,忍住痛,才瞪着那盘腿坐着的男人。 “我已经……巳经好了,不需要再换药……” 她知道她这句话一点也没有说服力,尤其是她娥眉还因疼痛紧蹙无法松开,语音也因痛而微颤时。 “把衣服脱了,或者我也可以帮你。” 她瞪着他,知道他所谓的帮,就是拿刀子割破她的衣,而她可没多少件衣能让他破坏。 他挑眉,将手握住了腰间匕首的刀柄。 知道他不会退让,不得已之下,她只好认命的背过身去,双手微抖的解开了腰带,然后是外衣,再来是里衣,跟着是缠绕在胸上的布条。他拿起沾湿的布巾,替她擦拭背上干掉的药泥。 水是微暧的,她知道他加热了水,这些天他都是这般,把水烧暧,动作轻柔的替她换药。 她不懂,他在乎什么?为何要这样待她?难道是因为愧疚? 浸了暧水的布巾极其轻柔的滑过她伤痕累累的背,当布巾挪开,她稍稍松了口气,下一瞬,却感觉他的指腈轻轻抚上她被烙烫的右肩胛骨。 “结痂了。” 他告诉她,低沉的声音轻响,有些哑。 她喘了一口气,忍不住轻颤。 “抱歉。”他说着,抽回了手。 她喉头一哽,心微紧。 他以手指挖出碗中的药泥,小心帮她抹上,那略微粗糙的指菔会顺着那鞭痕移下。 从右肩,到左腰,从左肩,到右腰。 然后,是腰侧。 当他更加往下,她抓住了他的手指。 “我可以……”她吞咽着口水,哑声说:“我自己来。” 身后的男人,没有应答。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感觉到他略微急促的气息,那瞬间,还以为他会坚持,但下一刹,他抽回了手,倾身把药碗给了她。 然后他起身,将那盆脏掉的水,拿去外头倒掉。 她趁那机会,解开裤头,褪去长裤,迅速的擦拭自己的腿臀,那两处的鞭伤没那么多,也比较不严重,早已开始愈合,她用最快的速度将其处理好,不敢回想她伤重时,他是如何处理她臀腿上的鞭伤。 但她确实记得,记得他多么、心的照顾她。 她在他回来之前,将裤子穿好,他已经将新的千净布条摆放在一旁,她想要自己把布条缠上,但背上的伤,让这个轻松简单的动作变得万分困难,她不太能把右手往后弯,曲起手肘也让她的肩胛骨疼痛不已。 然后他回来了,一语不发的将这个工作接了过去。 她没有也无力反对,她清楚若真的让她自己弄,非得搞上个把时辰不可,刚刚光是将布条绕她身体一圈,已经让她痛得冷汗直冒。 事实上,就连像现在这样只需要把手臂抬高,也让她疼痛不已。 他站在她身后,气息拂过肩头,往下溜到半裸的酥胸,引起一阵不同于疼痛的战栗,让臊热尴尬的上了脸,一想到他此时垂眼低头看到的是什么光景,她就羞恼不已,只能庆幸自己仍背对着他。 可身后的家伙像不受任何影响,他粗壮的双臂和大手,一次又一次经过她的腋下,绕上肩头,再绕到她胸前,然后将布条换手,好几次都差点碰到她。 她不由自主、紧张的低头看着他的双手在胸前交错,再将最后的结,小心的打在她胸下,巨大的手指万分灵巧。 跟着,他将那个结的尾巴,塞到布条下,再稍微抚平它,她能感觉到他将整只手都摊开了,就搁在她腰應上,平贴在她身上。 他低着头,凑到她耳边。 她屏住了呼吸,害怕他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帐篷里极静,她能听见、感觉他的呼吸,感觉他的体温从后包围,感觉他搁在身上大手的热度,透进布条,渗入肌肤。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这一刹那,她突然希望他会对她乱来,如此一来,她就能找到机会杀了他,他的匕首在腰带上,她知道只要转身,他喉头上的要害就会近在眼前——蓦地,他收回了手,交代。 “结痂之后会很痒,不要抓,抓了只会让它裂开,延长它疰愈的时间。”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转过来。” 她不想,她不想面对他,她不想看着他,但她知道反抗他没有意义,只是无谓的拖延,而她真的很想他快点离她远一点。 她深吸口气转过身,看见他手上拿了一件衬着九曲滩羊毛做内里的皮大衣,那衣的表面是深棕色的,外表看起来又脏又旧,袖口还有个捕丁,但里面卷曲的羊毛是雪白的,雪白又蓬松。 “抬手。”他说。 她很想,它的羊毛看起来既千净又舒服,但她不想再受他更多的好。 “别傻了。”看出她的迟疑,他粗声道:“接下来几天会越来越冷,很快就会下雪,你不穿毛皮会冷死。” 她冷死关他什么事? 她差点脱口问出这句话,却害怕得到她不想听的回答,而他说的没错,没这毛皮,她根本不要想撑过下雪天,所以她只能闭着嘴,抬起她的手,让他帮她穿上。那羊毛好暧,好软,将她整个人包裏住。 他替她系上腰带,面无表情的道:“若有人问,就说这衣我不要了,你拿去改来穿。” “你哪来这么小的衣?”这话,不经大脑溜出了唇。 他绑带的手略微一顿,复又继续,只粗声道:“抢来的。”说着,他抽回了手,转身走开。 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她蓦然领悟,心头猛地一揪。 抢来的衣,哪能如此合她的身?这衣是他特别和那运粮的蒙古贼商弄来的。不敢再瞧他,她蹲跪下来,小心的蜷缩回毡毯上,却意外发现这柔软蓬松的羊毛,降低了压迫伤口的疼痛感。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残酷凶恶的怪物,可如今,她知道他只是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杀了她娘的男人。 她咬着唇,只觉泪盈满。 她不想知道他在乎,不想知道他傀疚,不想承认他对她的好。 可他确实对她好。 对她好。 她合上眼,将一切隔绝在外,躲藏在黑暗之中。 但他依然杀了她娘。 是他杀的,她亲眼看到,没有第二个人。 没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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