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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就是嘛!难怪你都没有高潮,原来他是送牛奶的,送到门口东西一放就走啦!”格非忿忿不平地说。 

  “什么牛奶?我是可惜,这锅麻油鸡汤他一口都没喝到。” 

  “拜托!他需要的是威而钢,不是麻油鸡汤!”

  接下的一个礼拜,南荪虽然还是忙,但心里却闷得慌,想到结婚,想到杨顶汉,想到彼德森,她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坐立难安。 

  索性趁着这一天都没有预约的病号,她独自一人开着车,上阳明山绕一绕。 

  车子一开上仰德大道,她这才想到打从杨顶汉升经理后,就没再载她上来过,他总是一天到晚拿着行动电话,喋喋不休的讲着,一提到要跟他上山,他便有上百个推托的理由,他常说:“别把大好时光浪费在玩乐上。”甚至有一次他陪她去看电影,一看完,便在口中叨念着,他又少赚了几百万,时间就是金钱等等之类的话,从那次后,她再也不找他看电影了。 

  南荪一面开车,一面想着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像是一部枯燥无味的电影,可是她买了票,好像不把它看完就对不起它似的。但,她爱他吗?如果真的爱他,那为何两人在亲热时,她会那么的恐慌?而且没有任何的亢奋与激昂的情绪?是她天生性冷感吗?还是……她不爱他? 

  突然,一颗球从一条小巷里滚了出来,南荪立即踩煞车,车子吱地一声往前打滑,这时一位小女孩就这么冲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后冲出彼德森抱起她就跑。 

  “啊——”南荪惊吓地喊了一声,车子及时停了下来。 

  彼德森将小女孩放下,并捡起球递给她,然后不经意地瞄了车子一下,一看见南荪,他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透过车窗问她,“你还好吗?” 

  “我、我……”南荪一脸苍白,连说话都结巴了。 

  彼德森什么都没说,便示意赵南荪坐到驾驶座的另一侧,而他则直接坐上驾驶座,一路往竹子湖的方向开去。 

  “你吓了一大跳吧?”他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手都冷了?这种意外你第一次碰到吧?” 

  “差一点撞上国际巨星的经验,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吧?”她笑得有点尴尬,小手却不肯缩回来,贪恋着他手掌粗糙却温暖的触感。 

  “你一直都是站在那样的角度看我吗?”他眼睛望着前方问。 

  “那不是你的世界吗?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一个国际巨星坐在同一辆车里。”她刻意在他与她之间画出明显的界线。 

  “你不用想,我就在你眼前,而且,我不过是个平凡的男人,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暂时忘掉我的身份,暂时把我当成一个普通朋友。”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的魅力会让所有的女人都为你疯狂,你不像明星耶!你像唐璜,超级大情圣。” 

  “是吗?我经纪人也老这么数落我,唉!看来,我得改一改,收敛些才好。不过,那是对别人,我对你绝对是无心的。”他转过脸,温柔地对她笑着。 

  “哦!又来了。”谁知他的魔眼威力更大,她被这么一电,整颗心都快跳出胸膛。 

  第四章

  由于不是假日,又正逢寒流扫过,因此,此刻的阳明山是车少人稀。彼德森开到了一处步道前停车,径自拉着她下车,沿着美丽的森林步道往上爬。 

  “你怎么会知道这儿?你不是第一次来台湾吗?” 

  “只要有心,什么都能找得到。”他话中有话的看了她一眼,“我喜欢一个人躲在深山背剧本,芬多精会让我的头脑特别清楚,而大自然会让我整颗心平静下来,更贴近真实的自己。” 

  “可是,演戏不就是要忘了自己,完全融入另一个角色吗?” 

  “很矛盾是吧?所以,我需要更清醒的心,来区隔这样的差异。”他的体力很好,爬了好大一段阶梯,都没见他大声喘气。 

  “当演员也真不容易呵!会有角色混淆的问题,呼!”她可是很喘呢! 

  “其实,这不只是我们才有的问题,这世上有许多人不也拼命地去扮演别人期待中或自己理想中的自己,而忽略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他倏地停下来,深深地望着她,话中颇含意有所指的深意。 

  “可是,戴面具不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吗?”她迎上他的眼反驳。 

  “没错!可是,有时候也别忘了拿下来,面对朋友,也面对自己。” 

  南荪心慌了,随即提口气,径自往上跑,不料,却踏了个空,整个人往前扑。 

  “小心!有没有怎样?”彼德森连忙追上来,仔细察看。“没事!只是擦破点皮,小事一桩。”她笑着拉起裤管。 

  但彼德森一脸严肃地蹲下身子,检查那破皮的伤口,他掏出手帕,细轻的擦拭伤口,好似她是人间独一无二的宝贝一般。 

  南荪傻了,全身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看。 

  看着他温柔地用手帕把她的伤口包扎好,一脸心疼的轻轻吻了那条手帕一下,一时间满满的感动倏地涨满她的胸怀,让她说不出话来。 

  “来吧!”他扶起她,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走向不远处的顶端。 

  一眼望去,整个大台北都在脚下,南荪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欲望。 

  “这么一来,我们的世界就一样了。”他依附在她的耳畔轻声说。 

  “只是这一刹那,下山之后呢?”她强作平静地回应他。 

  “来!把手伸平,闭上眼睛,深呼吸。”他把自己贴近她的背后,与她同时伸出双臂,轻柔地与她的手指交握,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这样站着,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感觉拂过脸上的凉风,还有彼此的气息与体温,整个人完全融入这片静谧的世外桃源中。 

  “有感觉了吗?是种天人合一的感觉。”他轻声说。 

  她笑了,闭着眼,却笑得灿烂无邪。 

  “记住这样的感觉!不论何时何地,记住它,我就在你身边。” 

  他们站在一个很高、很冷的山顶,但谁都不感到孤单。 

  今天的南荪另有一番风情。虽然一样穿白袍、戴眼镜,但她的长发恣意地束在颈后,粉嫩的红印在两颊上,随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散发出一种属于幸福的感觉。 

  “赵医生,你恋爱了喔!”一位病患太太,一直朝南荪端详着。 

  “嗯?”南荪愣了一下。 

  “你看起来很不一样耶!当年,我也曾经这样过,看不出来吧?结婚二十年,我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她指了指自己变形的臃肿身躯苦笑着。 

  “徐太太,喝点咖啡,这是湿纸巾。”南荪笑了笑,把东西放在她桌前。 

  “唉——”徐太太总是抱怨她的先生对她很冷淡,只把她当佣人,不把她当老婆,老是对她颐指气使的。 

  “其实,事情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只要你有耐心,多跟他沟通,让他想想当初你们刚结婚时的感觉,还有你们彼此对婚姻的期望。” 

  “他说,婚姻就是结婚前一个人寂寞,结婚后两个人一起寂寞!你知道吗?他根本就是嫌弃我,说我邋遢,说我煮的菜不合他胃口,连带我上馆子,都嫌我拿湿纸巾的方法太没水准——”说着说着,“啵!”地一声,她把湿纸巾拍出惊天巨响的抽出它,擤着自己的鼻涕。 

  南荪看得愣住了,笑也僵在嘴边,她直直地望着徐太太,心想,她终于能体会徐先生的想法了。 

  “南荪、南荪,快快快!不得了了!”突然,格非就这么嚷着冲进来。 

  “我现在有病人耶!”南荪向格非使着眼色说。 

  “我的事是十万火急啊!”格非神色紧张地说。她身上穿了一套金黄色的小礼服,脚上还踩着三寸高跟鞋,头发也染成了金黄色。 

  “你不是该去上班吗?”南荪看了她的打扮,暗自摇头叹息。 

  “可是,我没衣服穿哪!这一套是我昨天穿去买菜的,就这样穿去上班简直太丢人了。”格非是认为太“随便”了。 

  “是满丢人的。”一旁的徐太太皱着眉喃喃自语。 

  “徐太太,对不起,我这朋友——”南荪一脸尴尬地说。 

  “没关系!反正也差不多了,改天我再来好了。你这位朋友看起来很严重,她比我更需要治疗。”临走,徐太太附在南荪的耳旁说。 

  “好了!郎格非,你到底要干什么?”才一送走病人,南荪就双手叉腰质问。 

  “我要你陪我去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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