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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从没有怪过你。”无视他周遭窒人的气息,敖寒伸手扶起他,神情是那样地淡漠与自然。“他们临死前只说,希望你秉持著谷家祖传的仁心,继承‘百草堂’,济世救人。”

  谷仲巨任由她扶起,阴沈的眼里冻著两潭悔恨的寒冰。

  “我知道!虽然我不懂医术,但我绝不会让祖宗丢脸的,‘百草堂’会永远开著,为天下所有病患服务。”

  “你有这份心,爹、娘在天有灵知道了,一定也会很开心。”她轻拍他的肩。

  谷仲臣定定地瞧著她,严谨的举止、沈稳的神情,数十年如一日,直扰得人心烦意乱。这个女人还有自己的感觉吗?可恶——

  然而他却不得不感激她,因为在他离家多年里,都是她代替他在照顾家里。“谢谢你。”

  初时,敖寒不明白他在说些什麽,可是在见到他不甘愿的神情,她才体会到他所指为何。

  “身为谷家的媳妇,这本是我该做的事情,你不需道谢。”她冷言。

  谷仲巨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从不以为自己娶了她,但她却认定了他是她的夫,而且一误会就是十年,这错综复杂的结可得怎生来解才好?

  “敖姑娘,我想……”

  “相公要先视察一下‘百草堂’的经营状况吗?”她照样称他为“相公”。并非不了解他对她的嫌恶,只是在未接到休书前,他还是她名分上的夫,她不能失礼。

  “我——”一对上她认真的眸子,谷仲臣就没辙了。“算了,那些事明儿个再说吧!我刚回来,有点儿累。”最重要的是,他得尽快想个好办法解决他们之间的婚约。

  他虽无法爱她,却也不讨厌她。看在她为谷家辛苦多年的分上,他极乐意为她另觅一门好姻缘;或者她不愿意再嫁,他可以将谷家所有产业送她,相信有了这麽一大笔金钱,她可以安然过一生了。

  “那就让福伯送相公回房吧!”敖寒轻声召唤过管家。“福伯,麻烦你了,另外这位公子……”

  “嫂子不必介意我。”吴修抢著挥手笑道。“我哪里都可以窝,如果……有没有哪一间房是跟刚才那位小朋友的屋子连在一起的,我是说……可以的话,我想跟那位小朋友住一块儿。”

  打进门开始,他一双眼就没停过,一直寻著“他”,只是始终没找著,不晓得“他上哪儿去了?真希望有哪个好心人能出面帮帮忙,助他一图寻“美”梦!

  敖寒疑惑地眨眨眼。吴修说的“小朋友”该不会是指欢介吧?可欢介就住她隔壁啊!难道他想住她的房?谷仲臣不客气地送了吴修一拐子,直打得他弯下腰来,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必费心了,他跟我住一间。”谷仲臣一手制住居心不良的人。他才不会放任自己的家中出现任何丑事呢!

  “那好吧!”敖寒虽觉奇怪,却也同意地颔首,示意陈福送他们去休息。

  “可是少奶奶……”陈福就不懂了,少爷不和少奶奶住同一间房,反与朋友窝一处,这是什麽道理?

  “不必麻烦福伯了。”谷仲臣拉著吴修转向内室。“我还记得自己的房间怎麽走,我自个儿去行了。”

  “那妾身就不送了,相公慢走。”敖寒上前两步对他一福身子。

  谷仲臣倏地顿住了脚步,他刚才好像瞧见了什麽奇怪的事。“敖姑娘,你……”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他瞧她走路时是拖著脚的?!

  “相公还有事?”

  他摇头、又点头。“你……”

  “我?”她低头审视自己,向来守礼的,应该没有哪个地方失去分寸才对。

  他吞吐了半晌,终于熬不过好奇心驱使,指著她的脚问道:“你的脚怎麽……”

  闻言,敖寒原就淡漠的俏脸瞬间凝冻成一块寒冰。

  谷仲臣立刻明白自己没有看错,她的脚确实——跛了。

  “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你的脚会……这样?”她原先虽然不美,但起码四肢健全,如今却残了一只脚,内情绝对不简单。

  “少奶奶的脚——”陈福插口欲解释,却叫敖寒一眼给瞪僵了喉头。

  “没什麽,只是一点小伤。”敖寒轻描淡写地将谷仲臣的问题带过去。“相公若无其他吩咐,药室里还炼著丹药,我得去看看了。”拖著步子,她的腰杆儿却打得特别直。

  自他在成亲当日弃她而去的那时起,她心中就抹上了一点阴影。她晓得他讨厌她,却不知是为了什麽?

  曾经猜测过千百个原因;他嫌弃她毫无光彩的出身?她不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讨厌她平凡的外貌……

  然而,种种的臆测都在重逢后有了答案。十年不见,自幼就意气风发的他,愈加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了;瞧他熠熠生辉的眼、英武不凡的言行举止、尊贵傲人的气质……她知道,他定是有所成才重返家门。

  但反观她自己,岁月给她带来了什麽?去掉了唯一傲人的青春,她平凡依旧,甚至还跛了一条腿,能怪相公嫌弃她吗?

  不能的!他们的不相配就宛如高山与深海那样地明显,是她追不上人家,又有何面目死缠不放?

  她唯一能做的就----收拾好那破碎的自尊,认分、认命地当个有名无实的谷夫人,就当是报答谷家养育她多年的恩惠吧!

  谷仲臣纵有一肚子的疑问,在对上她眼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之后,也说不出口了。

  “我……没事了,福伯送我回房即可,你小心些儿走。”

  谷仲臣的叮咛又叫敖寒的身子大大地震动了一下,但他没注意到,只是一路拖著老管家和急欲再见欢介一面的吴修,回到自个儿小时候居住的“翠松楼”。

  与其在那儿与她艰难相对,他确信还不如找陈福要答案更容易些。

  才进屋里,房门一关,谷仲臣立刻扳住陈福的肩。

  “福伯,请你告诉我,我不在这十年里,家中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这……”陈福为难地扳著手指。这个家真正的主人虽然是少爷,但是过去十年,少奶奶为这个家耗尽心血的辛苦模样,大伙儿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少奶奶不想叫人知道的事,少爷却要问,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回答?答了,便是背叛少奶奶;不答……少爷肯放人吗?

  “福伯!”果然,谷仲臣冷下了脸。平常他虽一副斯文儒雅,但本性却是外柔内刚的,凡是他看中的东西,即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手。“既然你们都已不当我是这个家的主人,那麽我立刻就走。”

  “少爷----”陈福大吃一惊,腿儿差点弯了下去。“老奴说就是了,您千万别再出走啊!”

  谷仲臣变脸像翻书,一下子又温和地扶住陈福的手。“福伯,对不起,我刚才把话说重了些,但我确实很关心她……这个家发生过的事。”

  吴修却在一旁翻白眼。这狡猾的家伙,不管做什麽事都要多拐一个弯儿,关心人家就直说嘛!废话一堆作啥儿呢?

  陈福低叹口气,纵然少爷嘴里说得好听,但是他依然明白,少爷始终不肯承认少奶奶为妻,因为少爷连一句“娘子”也叫不出口。

  “少奶奶的脚是在采药途中弄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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