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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木片上,套着条历经风霜雨雪而破烂、却异常熟悉的粗编绳,坠着的是一块半圆的温润陶片。

  这月亮一半儿给丫丫,一半儿给丫丫的娘,丫丫和娘都是爹的心肝宝贝,是爹生命中最圆满美丽的月亮……

  记忆中,那浑厚朴实的笑语遥远得像是前生,却又清晰得犹如在耳畔。

  “爹……”她梦呓般地喃喃,眸光紧紧盯着面前这座凄凉孤坟,双膝渐渐跪了下来,冰冷指尖抖得厉害,迟疑地摸上那块半圆陶片,“娘……”

  她终于……终于找到娘了……

  刘惜秀颤抖着伏下身子,十指深深陷入母亲坟前的土里,一声呜咽再也抑不住地自齿缝中逸出。旋即撕心裂肺地哀哀痛哭了起来。

  “娘——不孝女回来了——丫丫终于找到您了!”

  肝肠寸断的凄厉哭号声回荡在死谷荒墓间,天际乌云沉沉未散,雷声隐隐,狂风阵阵,仿佛天地同悲。

  直至日渐黄昏,寒鸦飞过,颤抖痛哭的瘦小身躯依然伏地不起,好似宁愿就此化做坟前一钵土,生生世世陪伴母亲。

  “秀儿,别哭。”蓦然,一个温暖强壮的臂弯自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别哭了。”

  伤痛得几乎虚脱的刘惜秀身子一颤,猛然回过头来,裂痕斑斑的惨白小脸惊惧地瞪着他。

  “是我。”看见她眼底惊疑恍惚之色,那人心下一痛,温声道:“常君。”

  “夫……夫君?”她呆呆地望着他,好半晌无法回过神来。

  “是,”他眼眶湿热了起来,“是你的夫君。”

  她有些迷茫,“你、你是人是幻觉……还是鬼?”

  “我身子是暖的,我还会流血,会痛……”因为用力地紧拥住她,他胸口那道伤口又迸裂了,可凝视着她的眼神却还是恁般温柔专注。“我自然是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刘惜秀一震,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离别时的情景历历再现眼前,她眼神掠过一抹无从隐藏的深深痛楚,浑身僵硬。“我俩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了,你为何要来?”

  尽管伤口的疼痛,痛入骨髓,刘常君仍双臂如铁般牢牢箍着她,怎么也不肯放手。“我是为你而来。”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她死命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快放开我——你这样不怕给人见了耻笑你吗?”

  “我来找回我的爱妻,谁人敢笑?”

  “我已是你休离的妻子,”她心痛难抑,努力想推开他,“现在又追来对我说这些反覆无常的话,你就这么吃定我吗?”

  好不容易她说服自己祝福他,切莫心存怨怼,不管是孽是缘,让一切都终止在那纸休书上。

  可是现在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像变了个人似地强搂着她不放,满眼柔情,语带浓浓的霸道占有……她被他搞得头晕脑胀,频临崩溃。

  她真的,已经好累好累了。

  “我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会。”他紧搂着她,语气却温柔至极。

  “你把我搞糊涂了。”刘惜秀唇瓣颤抖,眼圈儿又红了,泫然欲泣。“我没力气再想什么了,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未竟之情,就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求你了。”

  刘常君一震,怔怔地看着她。

  她满脸都是泪水雨水,浑身泥泞狼狈不堪,像是被悲伤榨干了所有的力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儿,又是怎么找到的,”刘惜秀疲惫地捂住脸,忍不住悲从中来。“可这不是你这状元郎该来的地方,你回去吧。”

  “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立誓道。

  刘惜秀一怔,被他深情的眸光盯得不自在起来,忍不住避了开去。“别、别胡闹了……”

  “何以见得我是在胡闹?”他浓眉纠结,心里有一丝挫败感。

  他都对她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保证了,为何她就是听不进去。

  “别说了。”她摇摇头,目光凄凉地望着母亲的孤坟,低弱道:“你走吧,我要在这儿陪我娘,不想任何人打扰。”

  刘常君眼神怜惜地看着她,“我们是夫妻,又分什么你的我的?这是我们的娘,就让我这半子也略显尽孝道,和你一起多陪陪娘吧!”

  她傻傻地望着他,心头涌现深深的感动,下一刻才惊觉不对,“我们已经离缘了,不再是夫妻,我娘也和你没有任何干系,你才是孙伯伯家的半子,孙家的乘龙快婿。”

  “我没有娶嫣嫣。”

  “你没有娶她?为何不娶她?娶了她对你不是大有助益吗?”她心大大跳了一下,随即咬牙道:“那……那也不干我的事,你犯不着对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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