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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接待她的医生告诉她;片子和化验单都已出来,但主治医师正在研究病情,还没有做出结论。最好请她陪妈妈来复诊一次。医院方面认为,有必要邀请几位著名医师进行会诊,因为吴清云得的是一种疑难病症。   疑难病症?白蕙的心象是被什么东西螫了一下。会是什么病呢?

  “不是肺结核吗?”根据白蕙的知识,她能想到也最担心的是这一点。

  “肺结核是容易确诊的。但你妈妈的化验结果并未发现有结核病菌,X光片上也未见结核病灶。主治医生已排除肺结核的可能。”

  “那……怎么办呢?”

  “最好是住院检查。”

  是啊,这个我也知道。可是……白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学院上课。

  开学以后,白蕙几乎每天都要抽时间回家看看妈妈。凭她的直觉,妈妈的病情发展较快,胸疼和咳嗽加剧,声音嘶哑,常感到透气困难。白蕙是多么不放心。要不是为了生活,她真想辞去丁家的事,陪伴在妈妈身边。好在毕业班课程少,自己掌握的时间多,白蕙在安排好自己的学业和珊珊的功课外,其余的时间都给了妈妈。

  这天,她在陪珊珊练完琴后,晚饭前就赶回新民里。吴清云仿佛知道检查不会有什么结果,根本不问白蕙,却硬撑着,装出笑脸来安慰女儿。

  白蕙也不愿在妈妈面前表现出焦急和不安。

  她端一张小矮凳坐在妈妈床前,还象小时依偎在妈妈脚下听她讲故事那样。所不同的只是现在娓娓说着话以抚慰对方的,已不是母亲而是女儿。

  明明知道自己病重,但更看重女儿学业和前途的吴清云,绝不肯拖累女儿。她慈爱地抚着白蕙的长发,谆谆叮咛她,一定既要做好论文,又要注意身体。到晚上八点左右,她便急急催女儿回校。

  白蕙几乎是含泪而别,心情沉重地回到丁家。她的心中堆积着那么多的忧愁,可是在没有西平的丁家,她又能跟谁诉说。

  几天来,为妈妈的疑难病症需住院检查一事,她左思右想,想到了林医生。这位面慈心善的长者,又是医学上的内行,也许能给自己一点切实的指点?她又有点犹豫,怕林医生觉得自己太冒失。

  经过反复筹思,白蕙还是决定去找找林达海。

  这天上午正好学院没课。白蕙先准备了一下论文,又把昨晚珊珊做的法文练习批改完。十一点左右,她到厨房向陈妈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

  白蕙沿着林荫路走向大门,远远就看见门房阿福正跑去打开大门,这表示门外有一辆汽车正要开进来。白蕙想:这个时候,是谁呢?

  汽车开进来,白蕙认得,那是丁文健的车子。原来是他回来了。白蕙朝路边靠靠,想等汽车开过再走。

  谁知汽车“嘎”地一声竟在她身边停住了。

  “阿蕙!”

  是西平!白蕙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脸一下子兴奋得通红,她简直不敢相信。

  但千真万确,西平已经笑吟吟地下了汽车,站在她身边。

  “感谢上帝,让我回家第一个就见到你!”西平一把握住白蕙的双手,激动地说。

  白蕙觉得该说一句欢迎西平回来之类的话,但话出口边时,却不觉变成了这样一句:“你走了有整整十二天。”

  “可我们分别已经超过了三百个小时,”西平接口,又轻声说:“我想得你好苦。”

  司机老刘本想跟西平说句什么,看到这情景,便没有开口,轻轻把车开走了。

  白蕙羞红着脸,硬把自己的手从西平的紧握中挣出,装着没听见西平的那句话,问道:“南京的事办得还顺利吗?”

  “很有收获,我刚刚在公司向爸爸作了报告。”

  西平简要地介绍了情况:经过十多天的奔波,终于联合起南京的同行以及丝绸服装业的大批发商们,组成了一个同业联盟,相互支持、配合,共同对付大和商行等外资的硬性掠夺。

  “我已说服爸爸,在上海也搞这样一个同业联盟,以后还要和南京、杭州等地的同行们携起手来。”西平信心十足,兴奋地说。

  白蕙专注地听着。看到西平容光焕发,好象凯旋的军人,她从心底感到高兴。

  “你辛苦了,该好好休息一下。对了,你还没见过太太吧,她天天在盼你回家,还有爷爷和珊珊。”

  “你这是去哪里?”西平问。

  刚才的一团欢喜,被西平这一问全冲散了,忧郁之色现在白蕙脸上,“我……我出去找个人。”

  “找谁?”

  “林医生。”

  “林医生,为什么?”

  白蕙本不想多说,但在西平的催问下,还是简略地说了妈妈的病情,尤其是不能确诊的情况。

  “你在这儿等一等,我上楼去一下,然后跟你一起去。别急,总有办法的。”西平说着就往里走去。

  白蕙一转身,发现二楼那间大卧室的阳台上似乎有个白色的身影一闪,是丁太太?她一定在楼上等急了。

  白蕙紧走几步,追上西平,坚决地说:“不,你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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