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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白蕙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西平。西平似乎不再有方才“绑”她上车时的自信,更没有了平日的傲慢,倒象个需要别人抚慰的灵魂受伤者。立刻,白蕙感受到两注信赖,求助的目光清泉般地在自己脸上轻轻游移,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柔情。

  俄国老板送来咖啡、蛋糕和馅饼,香气扑鼻。说实话,不要说西平,就是白蕙此刻也早就饿了。他们静静地吃起来。

  西平吃得很快,一碟馅饼,不一会就下了肚。他见白蕙还只吃掉半块小蛋糕,便指指她面前的馅饼说:“味道不错,你尝尝。”

  白蕙依言切下了一块,又进了嘴里。

  “怎么样?”西平见她皱了皱眉。

  “好甜。有点太甜了。”

  “你不爱甜食?”

  “那倒不。可是,太甜了可不行。”

  “你呀,不象一般的女孩子。她们吃起来是愈甜愈好!”

  “噢——”白蕙故意拉长声调,用明显调侃的语气慢慢地说:“原来你很熟悉女孩子。”

  西平稍稍一愣,笑道:“这,不过是一种常识——难道不是这样吗?”

  白蕙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改换一个话题:“你现在还常泡咖啡馆?”

  “哪里,”西平叹口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咖啡馆了,今天是个例外。”

  “是因为工作忙?我知道,你是一个大企业的继承人。”

  “是,但也不全是。”

  “那么是因为你回国来,有了个幸福、快乐的家?”

  “快乐的家?”

  “一个有着爱你的父母、敬你的小妹妹和宠你的爷爷的家。”

  丁西平不禁睁大眼睛:“你全知道?”

  白蕙笑了:“别害怕,我可不是包打听。是我的雇主继珍小姐告诉我的。”

  “继珍和你谈起过我?”

  “还在你即将回国的前夕,这是她经常的话题——所以,我没有见到你,却已经认识了你。”

  “那好啊,至少从你这方面说,是我的老朋友了!现在,该让我了解了解你了。”

  西平的语调是真诚、由衷的高兴,随后他发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叫继珍是你的雇主呢?”

  白蕙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微歪着脑袋轻轻说:“你明明知道,我是蒋家花钱雇用的家庭教师。”

  西平关切地问:“你们相处得还好吗?”

  相处得好不好?怎么说呢!看样子西平并不知道继珍和自己闹气的事,所以方才谈到舞会,自己突然冒出一句“起火甚至爆炸”的话,虽然没头没脑,话中有话,他倒没有深问。算了,还提那段事干吗?而且……

  “我很感激蒋家。我做的事不多,但酬金不低……”白蕙说的是真话,这时浮现在她脑海的是蒋继宗戴着眼镜的那诚恳、关心人的形象。

  桌上的烛光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原来一支蜡烛快燃尽了。店老板及时地给他们换上一支新的。西平顺便请他再来两杯咖啡。这时,他才注意到,原先的那两对客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现在这小咖啡馆里除了店主,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丁西平很想看一看表。可是他不敢,他怕这个动作会马 上引得白蕙提出要回家去,那是他最不愿意的。他这个从不相信上帝的人,竟也在心中暗暗呼唤起神明,只求那无情的 时间流逝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他还有多少话想问白蕙啊。

  “白小姐……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

  “哦,没什么……”

  “请告诉我:你学业那么紧张,还要每天抽两小时去教书,究竟是为什么?”

  丁西平问得那么急切。他是在自责;为什么早先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没有想到白蕙是否会有经济上的困难。

  两杯热咖啡送来了。现在播放的乐曲是贝多芬的《致艾丽丝》。暂时的静默中,两个人都倾心聆听着。渐渐地,西平看到有泪水涌上了白蕙的眼眶。

  “哦,如果我的问题让你不快,请原谅,请千万别放在心上,请什么都不要回答。”西平不安地说。见白蕙并不答话,却一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着急地去拉白蕙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他感到那只纤手在被他抓住的那一瞬,抖了一下,但并没有抽走。

  “我没有父亲,妈妈又病得很重……,”白蕙开口说话,声音很轻,仿佛不是在告诉西平,而是在诉诸自己的心。

  一串泪珠洒落在西平手背上。白蕙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掏出手绢去帮他擦。西平却把她的手连同手绢一起抓住。一股暖流透过手掌直往白蕙心里钻,泪水没遮拦地奔流起来。

  半响,白蕙用另一只手推开西平的手,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原谅我,我太脆弱了。”

  “不,”西平立刻热烈地反驳,“不是脆弱。你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却挑起了沉重的生活负担,谁也没资格说你脆弱。但是,请允许我一件事……”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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