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晨蔷 > 我的蝴蝶兰 > 
十一


  放下电话,西平环视一下室内,然后在自己的转椅上坐下。他要好好想一想,一切从哪里开始。

  桌子上放着吕小姐为他准备好的文件。这是全面了解恒通公司的基本资料。他把这堆卷宗拉到自己面前。卷宗一共八厚本,六个工厂每厂一本,各地的经营门市部合为一本,另一本是公司本部的。他决定先从公司本部这一本看起。   电话铃又响了。

  “喂,你是西平吗?”好熟悉的声音,“我是继珍呀!”

  “继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我没告诉过你呀?”

  “你不告诉我,我不会问吗?”继珍的语气很得意,“是吕小姐告诉我的!”

  “哦——,有事吗?”

  “有啊。可是,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怎么啦?”

  “你答应过我的事,忘啦?”继珍假装生气地说。   “你是说……”

  “到冠生园去玩,你说要教我骑马……”

  “这我没有忘”,西平恍然大悟,但马上又说:“不过,恐怕得过些时候,我现在很忙,真的很忙!”

  “还有,你答应过的舞会,到底还办不办呀?”

  “当然办。对,刚才我爸爸说,他也同意,要我去跟妈妈商量,你别急,好吗?”

  电话里没了声音,但并没有挂断。“喂,喂,继珍,你怎么啦?”丁西平不解地喊道。

  “西平”,电话又响了,“是你吗?”

  “妈妈!”丁西平惊呼一声,“怎么是你?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继珍是在我这儿给你打电话呀,她一早就来看我。”话筒里是方丹那悦耳的女中音。

  原来如此。继珍兄妹本来就跟了西平是好朋友。继宗十岁时,妈妈病逝,兄妹俩寄养在丁家有两年多光景,他们和西平一同上学、作伴。长大后,也一直是丁家的常客。西平对继珍一大早就去拜访母亲毫不奇怪,而且真诚地欢迎。妹妹珊珊太小,还不大懂事,有继珍常陪着妈妈,妈妈也就不太孤单了。

  “喂,西平,你在听我说吗?”方丹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在听,妈妈。”

  “继珍要陪我去‘白玫瑰’做头发,我们很快就出门。”   西平很奇怪,妈妈跟自己说这些干吗?

  方丹继续说:“做头发很快的,顶多一个钟头。然后我们在街上逛一逛,中午准备去‘红房子’,”——“红房子”是一家有名的法国大菜馆。西平知道,少年时代在法国度过的妈妈喜欢那里的雅洁和幽静。他一面听一面“唔、唔”地答应着,“喂,西平,你也来好吗?”

  “妈妈,下午我还有点事,不是有继珍陪你吗?”

  “不,我希望你也能来。”

  “那——”西平犹豫了一下,随即说:“好吧,我去。我十一点半到。”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点过了。

  “好,西平,我们等你。”方丹的声音显得很愉快。   一个念头倏地闪过西平脑际。他象是猛然想起似地问:“妈妈,要不要叫上爸爸?”

  没有反响,西平屏息等待着。

  “不,下用了。”方丹的回答是没有色彩的,平淡的,跟刚才的兴奋是个太鲜明的对比。

  “那么,我们一会儿见,妈妈。”

  挂掉电话,西乎陷入沉思之中。他无心再看卷宗,脑子里尽是莫名其妙的念头……

  突然,一个少女的倩影掠过他的脑际,仿佛清晰,又似乎模糊。那是谁?那闪动着长长的睫毛、略带优郁的秀目,那挺拔端正的鼻子,那湿润灵巧的小嘴,吐语不多可是锋芒毕现的小嘴,和那一身洋溢于朴素衣着之下令人神思荡漾、爱欲顿生的风韵!   一种强烈的渴望在西平心中涌起,立刻变成一股汹涌奔腾的浪,撞击着他的胸膛。

  真想马上见到她!

  圣旦女子文理学院?对,没错。他左手猛地抓起电话,可是他的右手却停在拨号盘上。

  终于,他把电话重重地放了回去,直愣愣地坐在他的转椅上。

  万籁俱寂,夜已深沉。整个屋子静极了,只有吴清云匀长细微的呼吸声。

  白蕙轻轻脱掉外衣,小心翼翼地爬上自己那张小床,竭力不发出一点声响。躺下以后,她轻轻透了口气,屏住呼吸听了听妈妈的动静,这才舒服地伸展开手脚。时间不早了,她很想马上入睡。可是,很奇怪,头一着枕,眼尚未闭,乱七八糟的思想就纷至沓来。脑海中的思绪就象对面墙上月光照射下的树影那样纷乱婆娑、摇晃不定。她的心简直安静不下来。

  几夭以前,她已经决计从此不登蒋家之门,绝不再为那可怜的五斗米折腰。这个决心下得仓促,可也下得坚决。……那是在蒋家初遇西平后,第二天去给继珍上课。

  张妈开门后,白蕙就上楼直奔继珍房里而去。但跨进房门,立刻觉得气氛不对,只见继珍背对门口,脸朝窗外,白蕙一连招呼几声,她也不回身。

  白蕙正在纳闷,突然继珍转过身,闪着咄咄逼人的眼光,说:“请你坦白告诉我,不要隐瞒,昨天,你在西平面前,用法语议论我什么了?”

  白蕙一呆,紧接着是一种强烈的受侮辱感。这叫什么口气!审问我吗?你以为我是那种长舌妇,会在你男朋友面前褒贬你?但她努力压抑下心中的不快,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们没说什么,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骗人!”继珍脸涨得通红,高声说:“你们在笑话我。就算我错把乔治·桑当成了男人,值得你那么高兴吗?”

  白蕙忍不住辩白一句:“是丁西平跟你开玩笑,我并没有说什么呀!”

  “什么下雨节天晴节,不是你说的吗?”继珍不依不饶地紧逼。

  “噗哧”,白蕙忍不住笑出声来,忙掩住自己的嘴。她心想;“这位小姐真行,莫不是把今天又当成愚人节了!”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