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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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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西平显然尚未尽兴,故意朝白蕙那头一扬下巴:“让你的家庭教师给你讲吧。她那么博学,不会不知道肖邦‘小姐’的故事。”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白蕙此时的情绪已经超过了恼怒。她想,好啊,你这位大少爷取笑一个继珍不够,又对着我来了。以为我沉默,就是可欺吗?那你就错了!我可不是继珍,不想买你的帐。于是,趁着大家的视线都转过来集中到他们三人时,她笑问大家:“今天是愚人节吗?” 一个名叫柳士杰的男客接茬反问白蕙:“白小姐,此话怎讲?” 白蕙指指西平和继珍:“要不,他们二位怎么一搭一挡,故意颠倒男女,瞎三话四,愚弄我们?” 西平哈哈笑了,说:“我道歉,并正式为乔治·桑、肖邦两位恢复性别!” 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继珍起初不明白,后来也终于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出了洋相,不禁闹了个红脸。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讪讪地站着,猛地看到西平正朝白蕙很有含义地一笑,更不是滋味。 正在这时,继宗走进客厅,手中捧着一大盆新鲜批把。继珍看到哥哥,半是恼怒半是撒娇地说:“哥哥,你到哪儿去了!快帮忙把桌子搬开,我们要跳舞了。” 蒋家客厅不算太小,但周围一圈沙发,中间如有个三、四对舞伴一转,还是略显局促一些。继宗用留声机放起舞曲,继珍拉着西平先跳了起来。她是个舞迷,只要“蓬嚓嚓”一起,她就把方才的不快抛开了。她和西平舞都跳得好,两人配合又默契,特别是她那件新买的宝蓝色洋装配上西平的白西服,显得非常协调。看他们两人跳舞,简直是一种享受。 柳士杰与陈慰芳也踏起了舞步。陈慰芳穿了一件洋红色的长裙,裙下是一双白色高跟鞋。柳士杰是一套黑色带隐条的西服。连继宗今天也穿上了一套浅灰的薄毛料西装。五月的上海,正是年轻人打扮的好时光。相比之下,白蕙那一身浅紫色的薄呢旗袍显得不仅朴素,简直有些寒伧。 继宗让了让另一位男客,就过来邀请仍坐在沙发上的白蕙。 白蕙笑笑说:“我不太会跳舞。” “我也差不多,凑凑热闹吧。”继宗殷勤地拉起白蕙,两人也跟着舞曲旋转起来。 一曲终了,柳士杰来请白蕙跳,这怎么好拒绝呢?白蕙把手搭到了他肩上。这次是快三步,曲子是那样华丽热烈,柳士杰把白蕙带着快速地转动着,白蕙觉得都要跳出汗来了。 好不容易这支曲子才算奏完。白蕙推开通天井的玻璃门,站在台阶上用手绢擦擦额上的汗。 又响起一支舞曲,是根据著名的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改编的慢四步舞曲。 “可以请你跳舞吗,白小姐?” 是那个低沉浑厚而富于磁性的声音。白蕙转过身来。丁西平站在她面前,柔和的灯光下,这个高大而英俊的青年正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 白蕙迟疑了一下,真想拒绝。丁西平似有所感,盯着白蕙的眼睛,轻声问:“白小姐不至于不赏脸吧。” 这是支轻柔缓慢的舞曲,丁西平的动作圆熟柔和,白蕙倚着他有力的臂弯,双脚随着他轻松自如地滑动,简直不费一丝气力。丁西平有几次想开口说话,但白蕙懒得交谈,她故意沉默不语,不看舞伴一眼。 突然,西平用法语轻声说:“你还在为我刚才的玩笑不高兴?” 白蕙略略偏过头来,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西平仍用法语说:“你一直皱着眉。请允许我再一次道歉!” 白蕙摇摇头,自然地用法语答话:“你不该嘲讽你的女朋友。要知道她为了你的归来,为了今天这个晚会……” 西平突然打断了白蕙的话:“我没有女朋友。我和她哥哥是同学、好朋友。” 白蕙感到先前温柔地搂着她腰的那只手,变得僵硬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道,“谁说她是我的女朋友?你怎么知道的?” 让白蕙说什么好呢?她抬头看一眼西平,只见他正急切地等着回答。她想了一想,仍用法语说:“你应该目己去问问她。” 西平不再说话了,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继珍,发现她正瞪大了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和白蕙,便故意把白蕙搂得更紧一点,并把头低下来,几乎要碰着了白蕙的头发。 舞曲终于完了。白蕙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继珍跑过来又要西平陪她跳下一支曲子时,西平提出:“该结束了,主人也累了。”于是大家都站起身来,纷纷告辞。 继珍嘟看嘴,撒娇地说:“我们家地方太小,大家跳不尽兴。西平,什么时候在你家开个舞会,让大家痛痛快快玩个够!” 西平爽快地答应:“好,我同意。到时,请在座各位都赏光出席。” 白蕙觉得西平说这句话时,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朝她看了一眼。她想:“你以为这是对我的一种恩惠吗?哼,我才不希罕呢!” 恒通丝绸成衣公司,在一九三0年的上海,算得一家有名的实力雄厚的企业。公司下面设六个厂,分管缫丝、织造、印染和服装工艺。产品从各式丝绸绫罗到男女成衣和床上用品,极受各界客户欢迎。它在上海的两家经营门市部设在最热闹的马路:号称大马路的南京路和法租界的霞飞路上。近年来,公司业务向海外发展迅速,南洋一带的分公司业务蒸蒸日上,在法国巴黎,一个规模不小的展览中心也即将宣告成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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