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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辛子安已经无话可说,他气冲冲地甩上办公室的大门,大步走了出去。这才发现,门外已围着不少公司同事,正在偷听呢。一见他出来,哄地一声,马上作鸟兽散。

  有几个平时较熟悉的,不好意思地和他搭讪,或不着边际地表示慰问。他谁都不看,谁也不理,回到自己办公室闷闷地坐了好久。

  回家的路上,平时爱和他聊几句的包车夫老张,今天也识相地不开口。子安想,今天下午他大发脾气的事,一定在全公司都传开了。

  坐在黄包车上,被凉风一吹,他头脑渐渐冷静下来。高老板这么做固然可恶,可自己如此光火,也实在犯不着。他不能不承认:这些日子来,情绪非常不好,而这无疑跟凡姝有关。

  自从那次在沈家相遇之后,凡姝来过几次电话相约,子安都借口业务忙,回绝了。忙是实情,但也因为他有意要把自己和凡姝的这段情冷一冷。

  他不怀疑凡姝爱他,并且爱得很强烈;但是不敢说宋桂生对凡妹就毫无吸引力。而在感情上脚踩两只船,是他辛子安所绝对不能允许的。他想,反正我已袒露了胸怀,现在让凡姝再好好地作一次选择吧。

  但是强迫自己不与凡姝见面,这却使他痛苦万分。不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常会有一个念头突然冒出:这一刻,凡姝在哪里?她一定正和那个戏子在一起,在帮他修改戏本,斟酌唱词,而花艳秋对凡妹也一定是百般殷勤……这样一想,就像有一把火灼烧着他的心。

  他告诫自己:这是瞎想,毫无根据,赶快停止。但他发现,自己的思绪并不受理智控制。凡姝那么深地嵌入他心里,即使他的心被烤焦煮烂,也已经不能把凡姝从那儿抹去。

  愈是不愿想,就愈是要想,愈是不愿在坏处想,就愈是想得危险可怕,直到想出一身一头的冷汗。有好几次,他也曾想去找凡姝谈谈清楚,但大男子的骄傲和矜持,至今阻止着他往访的脚步。

  谁知今天他开门走进自家客厅,凡姝竟笑嘻嘻地站在那儿,怀里还抱着小古怪。这使他心中一阵狂喜,随后是一阵酸楚,顿时呆站在那里。

  “我让林妈回家去了。还没吃饭吧?饭菜在炉灶上热着呢。”凡殊亲亲热热地问,就像这些日子他们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争议和疏远似的。

  辛子安的心早软了,但他似乎不能马上把这段距离缩短为零,于是,他竟端着连他自己都讨厌的那副冷换架势说:

  “我吃过了,不劳费心!”

  说完了他就后悔,觉得不该这样对待凡姝。其实他根本就没吃过晚饭,只是因为生气,不感到饿而已。  听他说吃过饭了,凡蛛抱着小古怪坐回到沙发上说:

  “我今天专门来听你的唱片,你不是早就邀请过我吗?我还带了另一名小听众,你欢迎吗?”

  子安脑中马上闪过他那天满心欢喜地作好一切准备等待凡姝来听唱片的情景。一想到这,他那颗骄傲的心上被刺伤的地方,又隐隐作起痛来。他竞脱口而出:

  “此一时,彼一时,今天我没听唱片的心情。”

  那脸上的神情分明是说:上次你为什么不来?

  凡姝斜脱了子安一眼,根嘴一笑。她暂且不理会子安,而把小古怪举到自己脸前,用额头摩拿着小古怪的鼻子说:

  “小古怪,快看看,这么个人人称道的有成就的大男人,也会吃醋呢!”

  子安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凡姝的话捅到了他心中的隐秘,他气急地站起身来说:

  “你——”

  凡姝已把小古怪放到地上,这时扑过去搂住了子安的腰说:

  “别生气了,好不好,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

  子安心头一热,一股酸酸的味道直冲到鼻腔和咽喉。早先反复想过的要把自己和凡姝这段情冷一冷的念头,一下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搂紧凡姝,捧起她的脸,把自己的唇重重地压在凡姝已迎了上来的红唇上,像渴极了似地吮吸着。一边呻吟般轻唤着:“哦,凡姝……凡姝……凡姝……”

  小古怪对这一幕感到好奇和不解,在他们两人的脚边,乱窜乱叫。

  半晌,子安用手指梳理着凡姝那被他弄乱了的头发,慢慢地说:

  “凡姝,你真的爱我?”

  “难道你还怀疑?”凡姝觉得好笑。

  子安情不自禁吻了吻凡姝的笑脸,然后郑重其事地说:

  “那,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凡姝把头往子安的怀里拱了拱,更紧地贴近他的胸膛,轻轻地说:

  “为什么是一句话呢?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要你再不和宋桂生这个人来往。”子安一字一顿地说。

  他虽看不到凡姝埋在他胸口的脸,但是他敏感到,随着他的话音,凡姝受到震惊似地抖了抖。她那温暖的、柔柔的身子竞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凡姝稍稍挣离子安,抬头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在追求你。”子安直截了当地说。

  凡姝那微皱的眉心舒展了:“没有的事,你在瞎猜疑。

  “我的感觉不会骗我。因为我爱你,别人对你的爱慕,哪怕一丝一毫,休想瞒过我。”

  凡姝皱皱鼻子,带着满脸温柔的笑意,调皮地说:

  “我说你在吃醋吧,你还不承认。告诉你,我早和宋桂生说过,你是我的恋人。”

  怪不得么,这个在戏台上惯演风月老手的戏子,才如此拚命下功夫,他要把你从我这里夺走呢,凡妹。这种人可是挖墙角的行家!

  仿佛真怕有人来夺走凡姝,辛子安把凡姝搂得更紧:“你以为你和他这么说了,他就不会想入非非?才不呢!唯一的办法是,你不再和他来往,不再给他任何希望和可乘之机,他才不得不死心。”

  凡姝用了点劲,从子安怀中脱出。她坐回到沙发上,咬着嘴唇,沉吟了一会儿,说:

  “我只是喜欢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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