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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姝摇摇头。她郁郁寡欢地倚桌而立,不看辛子安,眼光却转向墙上挂着的那幅楼房的彩色全景图。

  子安也注意到了,他用几乎可称柔和的声调说:“沈小姐,现在楼房还只造到一半,花园也才刚动工不久,看起来不成样子。不过,我保证,等全部竣工后,绝不会比这张图七的差半分。好在沈小姐提前从广东回来了,如果对这张图上的哪一点不满意,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修正。”

  凡姝盯着那张图纸看了一会,又不禁回头看一眼辛子安,但一接触到他那交织着责问和期待的眼光,便马上低下头去。

  小屋里静极了,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沈小姐,”子安只得再一次耐着性子开口,“如果我的感觉没有欺骗我,我想,现在你已经有一点喜欢我的设计了,对吗?”

  凡姝背对着丰子安,几乎是令人难以觉察地点了点头。

  “那么,沈小姐,你该不再坚持今天早上的决定了吧?”子安问。

  “不,”凡姝突然惊慌地摇头,口气冷涩地说,“不,不,我坚持。”

  “你!”子安只觉得手心冒汗、头脑发胀。全身的血往上直涌,他终于压抑不住,凌厉地叫道:“你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怪物!”

  凡姝转过身来,吃惊地瞪视着子安。即使是在感想中,辛子安也看出了她的表情是那样萧索,甚至有点可怜兮兮的。

  “你说不出半点理由,却坚持要拆掉重建,你究竟是为什么?”辛子安痛心地问。

  “请你不要问了。这是我们家里的事,你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沈凡姝的语音轻柔,可在丰子安听来却那么刺耳难听。

  “知道吗,就凭你轻轻一句话多少人几个月的心血全毁了。”子安已经不再想说服洗凡境,也不想再大声咆哮,可是话的分量却变得格外沉重:“难道就同为你生在富豪之家,得天独厚,波能如此。>酷、没有人性吗/

  凡姝的脸色煞白,毛茸茸的大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怕冷似地瑟缩着,但额_L却沁出浦港冷汗。

  说出了这一通话后,辛子安倒冷静下来。

  “早知你是这么个人,我当初就不该用心给你设计这楼房。”他向凡姝冷笑一声,“看来这幢楼是该拆,因为你根本不配住它!”说着,走到那张彩色全景图前,“嗤”地一声把它从墙上扯下,顺手撕成几片,又揉成一团,狠狠地往对面墙上扔过去,然后再也不看凡珠一眼,走出工棚。悄脸。她安着眉,红红的小嘴正狠命咬着手中拿着的那支笔的笔杆。日记本摊开在书桌上,上面写了“李子安”三个字,再往下就写不下去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个英俊的青年男子生气的脸、生气的声音、生气的动作……

  说实话,凡姝一点也不怪子安,例从子安的激烈反应看出了他对事业的热爱和为人的正直。他是有一点严厉,甚至有一点倔,可是,他的话不是句句在理吗了而且如果一个男子受到如此对待而竟毫不生气,还算得上是个真正的汉子吗!但是,她又怨恨自己,为什么总摆脱不了这个辛子安呢?他不是说,连拆房的事他都不管了,那肯定更不会重新为我设计,也许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凡姝只觉心头一阵抽搐,是遗憾?伤感?委屈?她分辨不清。只知道这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情感。

  “小姐,你在想什么哪?”丫头小翠进来,看到凡姝愣愣地撑着脑袋对窗闲望,关切地问。

  凡姝没有回头,问:“老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让小姐换换衣服,待会儿天求少爷和天姿小姐就要来了。”

  凡妹这才想起,今日晚上,爸爸约他们来吃饭,还特意叮咛说,别忘了,这可是她和阔别多年的堂兄、堂妹初次见面。天求和天姿是沈效辕弟弟沈效禹的子女。效禹夫妇死去多年,他们早已独立门户,平时不常到伯父家来。凡姝渴望见到他们,毕竟是年轻人,而且是亲戚。再说,她现在特别需要有人帮她打破积聚于心中的郁闷。

  “小翠,帮我把那套浅蓝长袖呢裙拿出来。”凡姝一面站起来准备去洗脸化妆,一面吩咐道。

  这本该是一次轻松欢快的家宴。为人吝啬,不苟言笑的效辕夫人久不下楼,连天求兄妹提出上楼请安,都被效辕婉谢了。浑身小家子气、上不得台盘的天求妻子又没有来,效辕只客套地问了一句,就让天求含糊应付过去。所以在座的四个人,全都姓沈,而且全是至亲。

  但是,除了照例的寒暄问候,整个席间的空气却显得有点僵滞,没有生气。

  饭后,两个堂姊妹坐到长沙发上说话去了,这边就剩下效辕、天求叔侄俩。

  “伯伯,几年不见,凡姝妹妹真是长大了,如今病也好了,人也越发漂亮了!”天求一面用牙签剔牙齿,一面随口说道。

  效辕淡淡一笑,朝凡姝、天姿那边看了一眼,没有答话。

  “而且,我看凡姝妹妹性子也大改了。记得小时候,可不是这么文静,脾气可大哩。”天求眼珠灵活地一转,用眼角瞥着伯伯的神色,又说。

  “你有六年多没见到阿姝了。那时候她还小,不懂事么。”沈效辕从口中吐出一串烟圈,不紧不慢地说。

  天求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说实话,要在马路上遇到,我还真不敢认了呢!”

  “所以,我今天特地请你们来,好好认一认,免得以后搞错人呀!”

  沈天求听出伯父话中有话,便不再吭声。

  过了片刻,效辕才轻轻叹口气,用只有天求听得见的声音说:“唉,你说她脾气变了,我正为她的脾气发愁呢!”

  “怎么啦,伯伯?”

  “她一回来,就要把已盖到一半的新房子拆掉重来……”

  “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一看就来气。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与辛子安见面,当初是我一再恳求人家……唉!”效辕无可奈何地摇头长叹。

  “噢……”沈天求心想,这倒挺合乎凡姝的性格,她从小就是那么任性。但他没有这么说,却似乎很关切地问:“伯伯,那你怎么办呢?”

  “我和你伯母正为这个伤脑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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