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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看来,如果能沿此追寻下去,弄清自己与夏家的关系,或许也就可找到真正的病因。风荷的思想渐渐集中到这一点上。

  她已经为此作过努力。

  亦寒走后,她听说亦寒母亲病了,特意提出让妈妈去看望一下。叶太太十分赞同,她也早想结识一下这位未来的亲家,何况亦寒不在家,她理应表示一点慰问。

  那天,风荷陪着妈妈一起去了夏家。她留心观察两位母亲,看到她们见面时自然而亲切,谈得也很融洽。

  看得出来,妈妈对亦寒母亲文雅大方的风度、夏家简古纯朴的陈设和淳厚平和的家风,都很有兴趣和好感。但是,实在找不出一丝一毫两家从前有过什么交往的痕迹。

  这使她既感安慰又感失望。看来亦寒的话没错,她不必担心自己是被叶家领养的夏家后代,没有任何可能的血缘关系会成为她和亦寒结合的障碍。但她又遗憾在这次的见面中,自己无法找到一点儿继续追寻的线索。因为不管怎么说,从已发生的事情看,自己与夏家有某种联系,这是不能否认的。

  她只好另想办法,去寻觅自己的过去,寻觅那未知的以往的事实。

  凤荷突然从床上一骨碌坐起:对,应该再到夏家老宅去一次!

  她想起前些时亦寒给她讲过的一个病例。

  一位著名的英国心理医生,为了弄清他的女病人对陶瓷制品恐惧到非理性程度的原因,特意设计让她回到幼时的环境中,终于使这位女病人回忆起,幼时曾打碎家中一个瓷花瓶,划破了手指,出好多血,而且还因这“罪行”遭到父亲的一顿责打。从此陶瓷制品成了她产生恐惧的一大情结。起初是一接触到这类物品,后来发展到只要看到或听到别人提起这类物品,就会唤起她深埋于记忆之中的犯罪感和因为害怕受到惩罚而产生的恐惧感。而在弄清楚这一切以后,这位病人便释然了。儿时形成的情结解开,恐惧感从此消失,她变得开朗而快乐了。

  风荷决定,这回自己要一个人去老宅,仔细地探寻每一个地方。如果自己多年前确曾在那里生活过,那就总会找到些过去的遗迹,或许会触发起某种回忆。特别是楼上,上次和亦寒一起在老宅时,因为说起白果树的事,自己惊恐惶惑得再也不想上楼去。这次定要好好地看一看。

  风荷相信,楼上房间和白果树的记忆,决不是梦幻和非 非之想。

  绣莲今天提前从医院回来,手里提着几大包为文玉配好的中药。

  季文玉病了好几天,看似一般的伤风发烧,但吃药打针后不见好,总有几分低烧,人软软地没精神。文玉本来就比较相信中医,现在西医西药不奏效,偏巧亦寒又去了广州,于是绣莲和菊仙商量后,决定请个中医来看看。

  中医认为,文玉平素劳思伤损,体质太弱,病后的恢复是会比较慢。他说,先开几帖中药,调养几天后再换一张药方,最好利用冬季,好好补一补,明春可望健旺。

  今天绣莲从医院回来,顺便去中药店把药配齐拿回来了。

  “玉姑今天怎么样,好些了吗?”绣莲向迎上前来的菊仙问道。

  “还是说腿软,起不来。中午喝了碗粥,睡了一觉,刚醒。”菊仙接过绣莲手中的几大包中药。

  “我上去看看。”

  “等一等,炉子上有赤豆红枣汤,你玉姑刚才吃了点儿,现在还滚烫的呢。我去帮你舀一碗来。先吃了再上楼去吧。”

  菊池边说边往厨房走去。

  那天在箱子间,绣莲撞到菊仙翻箱倒柜找绣着荷花的小衣裳,虽然当时绣莲很想从她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却被她支吾过去,心中颇为不快,而且弄得双方都有点尴尬,但是自那以后,她们两人仿佛都已忘了此事,谁都再也没提起过,仍和以前一样友好相处着。

  绣莲对亦寒也照样很亲热、友善,使得文玉和亦寒都认为她已经平心静气地接受了亦寒与风荷相爱这个事实。文玉从内心被她的大度感动,已经和文良商量过,要他留心着给绣莲找一个合适的婆家,只是文良对此事却不置可否。

  谁都不知道,绣莲暗中却在紧张地活动着。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与叶伯奇银行中的一位女职员结成了好朋友。从她那儿,绣莲探知,银行里私下流传过一种说法,说叶风荷小姐并不是叶伯奇夫妇亲生的女儿。据说,这还是一个叶伯奇父亲时代就已在银行服务、现在早已退休的老职员讲出来的。只是这话近几年无人再提罢了。

  绣莲敏感到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她决心要抓住这线索,查个水落石出。至于会查出个什么结果,她也许并不明确。但一种窥见风荷隐私的愉快和捏住把柄夺回亦寒的信念,却是促使她行动的动力。

  她并不太着急。她想,亦寒真要和风荷结婚,最快也得在一年之后吧——他们现在连订婚礼都还没有举行呢!有一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应该是足够了。

  菊仙端着赤豆红枣汤出来,把碗递给绣莲。随后又捧着

  那一摞中药,回厨房去,准备熬煎。

  绣莲顾了两口汤,电话铃响了。

  她拿起话筒,马上听出是风荷的声音。

  “是绣莲姐吗?我是风荷。伯母这两天身体好吗?我想找她……”寒暄了几句,风荷终于道出打电话的目的。

  绣莲眼珠子一转,立即接口道:“玉姑这两天身子还是软,仍有些低烧。我刚刚给她服了药,才睡着。”

  “哦,”风荷有些失望。

  “你找玉姑有什么事,能和我说吗?我待会儿可以转告她。”绣莲热情地表示。

  “其实,也没什么……”风荷犹豫着,终于又说,“绣莲姐,我早想问一下伯母,我想到你们家老宅子去找一本书,不知是否可以。”

  绣莲愣了一下,接着就哈哈地笑道:“这还用得着问玉姑?当然可以,你不就是我们家的人么!”

  风荷在电话那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老宅的钥匙……”

  “你什么时候要用,就来拿吧。”

  “我想今天……现在,就去取,方便吗?”风荷问。

  “来吧,我等你,”绣莲爽快地说。

  放下电话,绣莲紧皱着眉头,坐到沙发上。

  前几天,亦寒赴广州前,不是刚带着风荷去过老宅吗?今天她又急急地要去干什么呢?难道真是为了找一本书?什么书那么要紧,竟不能等到亦寒回来?

  这会不会与那次自己听到的亦寒与玉姑的对话有关?

  就在亦寒从老宅回来的那天晚上,绣莲走过玉姑的房 间,见门隙开一条缝,传出亦寒母子俩的谈话声。她好奇地靠壁站着听起来。

  只听亦寒问:“妈,今天我和风荷到老宅去,她好像对我们家的老宅很熟悉似的。你说,会不会他们叶家与我爸爸原先就认识,风荷小时候随着她父母来我家玩过?”

  “不会。你爸爸爱清静,不喜交友。他仅有的那几个朋友,我都知道。从来没有听说他跟叶伯奇有什么来往。”玉姑断然否定,然后又笑着说:“不过,我倒很想见见这未来的亲家公、亲家母。有些事也该和他们商量商量了。”

  自从听亦寒说风荷去医院检查,身体一切正常后,文玉就完全赞同了亦寒与风荷的关系,并已开始盘算筹备婚礼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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