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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绝不放手

  眯眼看到玻璃穹顶上方闪烁的明星时,她的意识仍混沌不明,待翻个身想推开身上的重物,未果,她才复又睁眼,结果这一睁,人立刻就清醒了大半。

  她,她真是睡得人事不省啊,竟然和他肢体交缠得……不忍睹目!

  受惊之下的君莫惜再也顾不得会否吵醒他,只求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罪恶的温床,手忙脚乱的下场就是在她跳下床的同时,也将那条八爪鱼拖拽了下去。

  经过一番手脚并用的胡抓乱踹后,八爪鱼终于松开缠绕她的四肢,一脸迷蒙地睁开眼。

  “怎么了?”睡意浓重的嗓音,真是见鬼的无辜、可爱。

  君莫惜胡乱整理着衣衫,虽然明知刚才两人并没发生真实的肌肤之亲,可是一想到某些旖旎的画面,她的手指仍止不住轻颤。

  该死的!有些错误,犯过一次已足够,再也不能有第二次!

  “过来!”

  跌在地上的莫向与席地而坐,朝她伸出手。

  可她却似受惊的小鸟,慌乱地后退,恨不得退避三舍,再也不要触摸他的指尖。

  他固执地抬着手,脸色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阴郁。

  她同样固执,脚尖在地毡上悄无声息地挪移,一厘米一厘米,一寸一寸,向后,退。

  “我知道,第一次,是我莽撞弄疼了你,不过,现在的我,经验已足够丰富,绝对绝对能取悦你,你要不要试试?”

  他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可是那满不在乎没有温度的露骨语言,还是让君莫惜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地捂着耳朵叫起来:“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再也不要记得,再也不要记得!她那么辛苦那么努力想要忘掉,为什么他如此轻易就说出口?

  看她弯下腰蹲在地上蜷成一坨虾米,好似体内藏着无尽的沉重得让她难以承受的痛苦,呵,和他在一起的事,有那么难以启齿那么想要抹杀吗?

  “真是翻脸不认账啊,君莫惜,当初我们两情相悦男欢女爱,我可是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那么青涩的你,虽然笨笨的,可是现在想来,却是回味无穷,君莫惜……”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她不要再听,不要再听!再听下去,她会死的,为什么,心像被凌迟了般,那么痛,那么痛。她以为,她已忘得差不多了,她以为那件事再也不会影响她了,可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她终究忘不掉啊。她倒宁愿当初是遭了他的强迫,这样一来或许她就可以不这样痛。满心欢喜心甘情愿地将身心交付,为什么老天爷却给她开那样晴天霹雳的玩笑?她如此辛苦地一人承担,如此努力地想要重新开始,为什么他却不放过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惩罚?恨,好恨!

  而他,从来都爱和她对着干。她不想听,他偏要说,并且专拣毒辣的语言,务必刺得她体无完肤,才能叫她铭刻不忘。无论采用什么方式,只要能让她记着她属于他,他不介意给她创造痛苦的回忆。快乐是轻飘飘的,很容易就令人失忆,而痛苦却是沉甸甸的,想不刻骨铭心都不容易。

  可是,看她那么难过,他却丝毫没有得逞的快乐。

  他是越来越贪心了,单纯只是要她记住他已无法让他感到满足,他想要的,很多,越来越多。

  比如,不想看到她哭,只想看到她笑,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笑。

  可是,她不,她是那么固执,那么死心眼儿,那么不甘示弱,那么想要和他撇清,那么令他恨得牙痒痒,偏偏也令他想忘忘不了想抛抛不掉。

  纠缠,向来是剪不断,理还乱,他想让她记住的同时,何尝不是让自己也记住,他给她增加痛苦的时候,他又何尝不觉得痛苦?

  天杀的!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素来任他欲所欲为的人儿一下子将他推到了千里之外?

  抿着唇,莫向与看着那个受他折磨也同样折磨着他的人儿,终是抵不过心底的那寸温柔,将她揽进了怀。

  身体接触的刹那,君莫惜立刻爆发,奋力挣扎,拳打脚踢,可是,即使他病着,他的力量还是远远胜于她,他牢牢扣着她的腰,强硬地将她逼压在胸口,任她怎么用力也逃不开他的势力范围。

  “乖,乖,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紧紧搂着她,莫向与开始学习笨拙地安抚。

  只是,他的话,换来的却是君莫惜泄愤的噬咬。既然离不开他的怀抱,只好狠狠咬他的肩头,积压在胸口的是撕裂般的痛,那么那么痛,为什么,她要独自承受这种痛?枉费她一片苦心,他却和她无法心有灵犀,那么轻易就说出她根本不敢碰触的禁忌,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这么做?既然不能对他说,只好狠狠地咬,让他陪她,一起痛一起痛。

  她咬得那么用力,莫向与感觉自己的肩头似要被活生生咬下来,先是剧痛,痛到极致,那块肉似死去般失去了知觉。

  当腥甜的血流入君莫惜的口腔,她才愣愣地松齿,舌头在口腔打个转儿后,她缓缓离开他的肩头,盯着他肩部晕染开来的一抹殷红,视线却似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到了不知名的时空。

  她这副模样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茫然空洞,像是迷路了不知该往哪里去,又像是绝望得想要化作一缕轻烟飘散在风中,苍白清瘦的小脸,漆黑如墨的眼珠,木偶一般,了无生气。

  不安似一滴水珠,在心湖激起一圈圈往外不断扩大的波纹。

  “小惜?”

  莫向与低唤一声,握着她的双肩望进她的眼睛,可是很快他就心慌地发现,在她的眼中,竟然没有他自己。

  也许,早在四年前,他就在她眼中失去了一席之地。

  不少人说,一旦一个男人得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他就会对她失了兴趣。可对他来说,恰恰相反。他的版本是,她一得到他的身体,就将他推拒到了她的世界之外,将他从幸福彩云之巅推落进了黑暗的沼泽腹地。曾经痛彻心扉的失去之痛早被他隐藏在了皮肤之下,可现在,它却似复活的火山岩浆,在心底汹涌澎湃。

  “小惜。”

  再一次地,莫向与将君莫惜轻揽入怀。

  那个先前动不动就报数“一二三”的嚣张家伙,在此时已看不出丝毫端倪,现在的他,就像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讨女友欢心的傻小子,有一点点的心慌,一点点的胆怯,一点点的茫然,一点点的无措,无数个一点点堆积起来,就形成了一个平时不多见的莫向与,温柔得似能掐出水来,同时却又似担心水掐得太多而溺坏了怀中的人儿,那么谨小慎微地靠近,那么矛盾不安地拍哄,生怕声音稍微大点动作稍微重点就会引来她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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