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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她那没见过面的爹……这就叫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吧。

  来到无人角落处,她掏出两锭五两的小银锭。“这是该你的。”

  鹿茸、猴头蘑都是他的功劳,六两银子是他该得的。

  “我是你请的长工,不论你赚多少银两都该归你的。”不就得那一点钱,居然还傻乎乎的拿出来分他。

  “要你拿你就拿着,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小冽要照拂。”这一世,得到一副健康完整的身体,所以她也发誓不欺不骗、不坑不拐,要堂堂正正、漂漂亮亮的过完这一生。

  这两个小银锭上面阳雕着“日进斗金”四字,底部是阴雕的“开工银锭”四个小字,缝隙处都是污垢,可见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

  这样两个小银锭,若是以往只能拿来打赏下人,他哪会看在眼里,现下,这两个脏兮兮的银块算是他出卖劳力首次得到的报偿,还是从一个女子的手上接过来的,战止啊战止,你曾几何时落魄到这种地步?

  但下一瞬间便听到邬深深坚定值得信赖的声音响起,“别胡思乱想,用你自己双手赚的钱并不丢人。”

  他是堂堂大将,见过的金山银山就算没有大山高,也有小山高,搞不好看到不要看了,可是他那眼神明明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悲伤,莫非,六两银子对他来说还是太少了?

  她可是肉痛得很呐!

  “要不,下回上山打的猎物都算你自己的,我自己的猎物自己打!”这样会不会太没当主子的威严?算了,做不来称职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明年只要教会他如何播种耕田种地,他们就算两清了。

  可如此这般,她心底竟隐约有些不舍。她咬着下唇,想这些做什么?她还有一堆要买的东西,还得赶在太阳下山前返家,哪有余裕在这里担心还没有来临的事情。

  抹去刚萌芽的绮思,肚子忽地叽哩咕噜作响。

  她脸色有几分不自在,但随即释然,摸着腹鸣不止的小腹道:“早上就吃了一张炊饼,我饿得很,吃饭皇帝大,我们填一填肚子再去买东西?”

  战止心咯噔了下,脑门有些发晕,她的笑容也未免太可爱了——那小小的殷勤和怂恿,好像没有让人不答应她的理由。

  晕陶陶的被带着在长巷的小摊子坐定,战止这才发现怎么不是饭庄也不是酒肆,好歹她今天收入颇丰,请人吃饭最起码也该挑称头一点的场所,而不是这油腻腻、脏兮兮,旗帘子叫富长饭庄的小摊子。

  这丫头是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他心忖,还颇为腹诽。

  不过当他品尝完面前那碗色香味俱全的什锦面,还把汤喝得一滴不剩之后,战止很快收回前言。

  难怪她老是把这碗佐料丰富到满出来的什锦面挂在嘴上,总嘟囔着有多好吃又多好吃,这碗面不只一顿晚饭的分量,这份只属于她自己的闲暇,是她能独自拥有,微末却又丰满的幸福吧……

  他不自觉伸指过去,抹去了她沾在嘴角的汤渍。

  邬深深受惊的瞪大圆圆的乌眸,本来要低斥他放肆,谁知听到旁人的说笑声——

  “哟,小两口感情真好!吃碗面也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想当年小老头也有老婆小孩热炕头的时候啊!”言下之意似乎已成过去。

  这谁没有过去,尤其活到他这把年纪的人,两人没有多问,也没多说什么,因为不管怎么解释,在旁人眼中都是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会了帐,落荒而逃。

  “福记生炒肺,陆大叔最爱吃这个了,等会儿买上两斤让陆大叔吃个够,然后煤炭、大米、粗粮、白面……都要买,”她眼珠转了下,现在家里人多。“煤炭很有些重量,加上大米、粗粮、白面等等,车推得动吗?”她会不会太把他当作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力士在用了?

  他冷嗤,太小看他了!这点东西算什么?!

  既然这样,她扳指继续数下去。“陆大娘要的尺头,陆大叔的烟丝,再买点枸杞子泡茶给娘喝,可以明目,手药是给浅浅的,可以防止手皮起皱和皲裂,嗯,再替她买一朵珠花好了。”妹妹也到爱漂亮的年纪了,还有壮哥儿的糖人儿、文房四宝,林林总总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

  战止发现她很公平,只要壮哥儿有的,也没少了自己弟弟那一份。

  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无条件且理所当然的关爱对方,即便夫妇、手足也不见得做得到,可她却能推己及人……还是,她想从他身上贪图什么?

  他不由得嗤笑,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光风霁月的战止或许有可能,现在的他,不管是谁见了都还要掂量掂量要不要与他为伍,免得沾上一身晦气,躲都来不及了。

  她,压根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吧?

  自觉全身上下一无是处的战止想岔了一点,邬深深对他是有贪图的,贪图他有一把好力气,贪图他是个她看顺眼的男人,她贪图的,也就……这么简单罢了。

  “顺眼”二字说起来简单,其实广泛如海,因为看一个人漂亮俊帅与否,其实是很自我的情绪,有的人喜欢单眼皮小眼睛,又有的人觉得满脸雀斑也很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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