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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正好,天冷了,肉耗得凶,我瞧瞧,是马鹿肉啊,怎么只有半只……呃,还不到半只,深丫头,你这是怕大林叔给的价钱不好,把鹿鞭、鹿茸、鹿血那些好东西都留给北长街的许老头了?”胖大叔眯起绿豆眼扮凶。

  他口中的许老头正是庆余堂药铺的大夫,镇子就这么大,住了大半辈子的人谁不相熟,不只他和药铺的许老头是酒伴,就连邬家这打野味总往他食堂里送来的小丫头的爹,和他也有旧交情。

  一眨眼,从前邬淮老带在身边的丫头片子都长大了,而邬淮……唉。

  “下回再逮到鹿,留支鹿茸给大林叔,我就不相信我泡的鹿茸酒就是比不上那许老头。”这是较劲咧。

  “是,要有,两支都给您留着。”

  战止不必人吩咐,手脚极快的把山货全搬了进去。

  “咦,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好东西?不会又是要留给别人的吧?”林全咳了下。

  “大林叔眼儿真亮,别说侄女都没给您带好东西来,您瞧瞧这——”她狡黠的揭开细布,一坨白绒绒、有婴儿头般大小,菌丝般的东西顿时展现出来。

  林全一个箭步,“喝,这是猴头蘑!”

  “我有两个,大林叔用得着吗?”猴头蘑又叫猴头菇,与熊掌、海参、鱼翅同列四大名菜。

  摘这猴头蘑并不容易,一来运气来要好,二来可得爬到枯死的百年老树上才摘得到,有许多资历深厚的老猎人也不见得能找到这稀罕的东西,尤其还这么大个的,更是少见。

  战止没有错过邬深深脸上的任何表情,她在笑,没错,笑得就像个孩子,就像对着亲近的长辈那样无垢的笑着。

  他第一次看见这般笑着的邬深深,心里有些难忍疼痛。

  她和家中妹妹一般年龄,妹妹娇憨不懂事,她每回想敲诈些什么,那无邪的笑总叫他无法抗拒,可他眼前这女子和妹妹一样不染尘埃的笑,为什么让他就觉得百般无法忍受?

  她明明也该在家人庇荫下过得无烦无恼,可瞧她这会儿在做什么,为了生计,一双手操劳得粗糙,所有好的吃食都是弟妹娘亲先吃,现在又添了冽哥儿和他,每顿饭他总看她在收拾家人吃剩的饭菜。

  他内心忍不住涌起一个声音——他不要她过这样的日子,他想把她带在身边,为她遮风避雨,看她笑,看她安心舒适自在的过日子,不必为这些琐碎的生活奔波忙碌。

  这不管不顾,想把她承揽在自己的羽翼下的决心一下定,他忽然发现揪疼酸涩的心霎时缓解了,凝视着她唇边浅浅的笑,彷佛,他的世界里只要能拥有她,心口那处的悲愤和空洞便能得到填补。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林全收下了猴头蘑,把三个三两一个的小银锭放入她手里,叮嘱她要把荷包顾好,接着又吩咐小林把手上的食盒交给她。

  “你娘不最爱吃猪头肉?带回去、带回去,大林叔忙得很,没什么时间去屯子拜望嫂子,这算一点心意,你要敢推辞,过年的红包就没了。”他语带恫吓,但照顾之意几乎要满了出来。

  告辞后,战止依旧推着推车顺着青石板巷子往外走,他的六识灵敏,隐约还听得见那站在角门的父子俩零星的对话——

  “爹,您怎不问问跟在妹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来路?要是遭骗了咋办?”

  “你这小子方才咋不自己问?”

  “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不好意思吗?

  声音远了,战止瞄了眼邬深深依旧淡淡的面色,却见她一直揉着几乎要笑僵的脸,他随即把不满倒出来了。

  “那猴头蘑即便掌柜的不卖给客人,托人卖到黑浪城也不止六两银子的价,要是手段够,想翻个几倍都没问题,那人却只给你那点银子。”猴头蘑的珍贵见惯富贵的他自是知晓的,虽说到底值多少钱不清楚,但他敢肯定绝对不只这个价。

  她不是胡涂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那胖子在欺骗她?

  邬深深垂下眼睫,看不出情绪。“我父亲的医药费和丧葬费都是几位他的结拜兄弟出的银子,方才,我总算还完了最后一笔钱……大林叔有八个孩子要养的。”

  她的面色淡然,但是那佯装不出来的恬适明明白白写着,像了了件心头大事般的轻松。

  “我听说你是有长辈的……”那些长辈都不管你家的死活吗?

  他继而又想到,也对,他在邬家出入多久了却从未见过那所谓的长辈,一个屯子能有多大,大到走不到头吗?

  “有吗?”她歪着头,好像战止问了件凭空捏造的事情。

  这话题就这样打住了。

  随后,他们又去了北长街的庆余堂药铺,邬深深这回让战止在外头等着,但他仍旧能够看见柜台上的互动,她果然把晾干的草药和两支鹿茸,及其它中药得用的部位都卖给了一个留山羊胡子的老者。

  离开药铺,接下来是绣铺,她交了邬浅浅织的布和肖氏的绣件,又领了新活儿,结算工钱竟有七两银子这么多。

  邬深深的脸笑开了花,她今天发了笔小财呢。

  不过无论是食堂的大林叔,庆余堂的许爷爷,或是绣铺的张姨都是交易多年的熟面孔,从她爹娘到她这里,要不是有这些人照顾着她,她又怎能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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