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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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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一抬头,她突然看儿曹苇杭也在对街发传单,他的动作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有一面镜子摆在路中央,对称着照出她的言行举止。他可能刚来吧,声音还挺热情的,连她站在这儿都隐隐约约地听见那个每天和她斗嘴的声音。 曹苇杭做这种没什么气质的工作实在有点怪。她愣愣地观察他好一会儿,突然想起在故事书中看过,有一对历史上有名的情侣,男的才高八斗,女的貌美如花,后来女主角和男主角私奔了,没钱过日子,只好开店贾酒,从此风度翩翩的男主角改穿店小二的衣服,女主角也浓妆艳抹地招呼客人,结局是女主角的爸爸觉得太丢脸,就拿了一大笔钱给他们。 她记得看完那个故事时,心里好羡慕,竟然有爸爸拿钱拜托女儿别做丢脸的事,她要是做了什么败坏门风的事啊,老爸肯定把她拖回家先吊起来狠狠地打一顿再说。 罗映雪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太阳愈爬愈高,她的影子就愈缩愈短,成了一团紧靠着她的布鞋移动的黑色大球。讨厌!怎么动都甩不掉缠人的影子,就像怎么样也甩不掉脑子里那两个恼人的家伙一样,那两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她不甘心地抬起头时,曹苇杭正好朝她这边看来,笑开了脸隔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挥手向她招呼。她的脑海里还停留着那两个谈恋爱谈到名留青史的恋人在店里叫卖的画面,电光石火间,曹苇杭的脸硬生生地被搁到那个男人的脖子上,而那个女的只好由她权充…… 她的心脏忽地宣告怠工,彷佛在胸腔里乱窜,害得她好不舒服。 罗映雪撇开头,装作没看见他,反正路上重重叠叠的净是人影,没看见也属正常。 附近正好有几摊卖衣服的老板在较劲,纷纷爬上用来展示衣服的桌子,抓着麦克风大吼“跳楼大拍卖”,粗哑的声浪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注意力逐渐散去,冻僵了的小手机械化地一伸一缩,将一张张传单递出去。 “喂!”倏然间,有人用力拍她的肩膀,她全身抖动了一下,神游的心绪才缓缓归位。 “你……你怎么来了?”她心虚地问,打定主意要假装此刻才发现他的存在。 “和你一样呀。”曹苇杭比了比她手上的传单,回过头停他那辆新的脚踏车。他背对着她问:“刚刚朝你挥手,你都没看到;过街来叫你,你也没听到,在想什么啊?” “我……”脑子里搁着一件想不起来的事着实很难受,她想问曹苇杭知不知道那个故事,可是又隐隐觉得别扭。万一他想歪了,说不定会误会她对他有意思,然后乐个半死,她想还是回家再问罗映韬好了。 “我肚子有点饿。”她随口胡诌。 “我有带面包。”曹苇杭殷勤地解下肩上的名牌运动背包,拿出一个被压扁了的肉松面包。都怪老妈,她上超市时老是不用脑筋,任一堆堆的罐头、饮料把位于购物篮底的可怜面包压成扁平状。 他把面包递到她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刚学过的……呃,质量不灭定律,面包压扁了,质量不会变少,应该也还满好吃的。” “不用了。你没看见我正在忙吗?”罗映雪瞪了他一眼,又严肃地训起人,“还有,你不要把什么东西都跟吃的联想在一起好不好?” 曹苇杭莫名其妙地吃了一顿排头,霎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劲做自己的工作。 为了报复她存心忽视他的态度,他从她手中抽走一张宣传单,边看边啧啧惊叹,“你们那边也太会造谣生事了吧?我爸才没有炒地皮呢,我们家在台北的几笔土地都是我外公给我妈的嫁妆。” 罗映雪听不惯他划清界限又带着轻蔑的语气,凶巴巴地从他脚踏车的篮子里也抽了张文宣,准备大肆反击。原本冰冷的躯体像是被浸到热水中的温度计,滚烫的血液火速沿着一格又一格的刻度往上攀升。早知道她就在班会上和曹苇杭来场世纪大辩论,非辩到他跪地求饶不可! “嘿,还说不是金牛?”她吊儿郎当地拎着文宣的一角,晃开整整齐齐对折两次的纸张。“彩色的又这么大张,要花多少钱啊?” “我爸有一个朋友开印刷厂的。”他急急地辩白,所有的脑细胞在瞬间活络起来。 罗映雪这个不讲理的婆娘! “官商勾结!”她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指控。 “你无理取闹!” “你……你丧心病狂!” 没几回合,罗映雪就败下阵来。她会的成语已经大部分是用来骂人的了,没想到还是比曹苇杭会的少。记得叶壮士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他的名字很有意境,好象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典故……哎呀,他们那种都市人没事就爱吟诗作对一番,根本不知人间疾苦! 如果不要用成语骂,她就不会输了。她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喃喃地咒骂某人侵占了她的地盘。 曹苇杭年纪小又好动,渐渐受不了这种无聊的工作,巴不得罗映雪多骂他几句。 “生气了?”他看着她的背影,闷闷地问。 罗映雪转过头,虚假地大笑三声,拍了拍小手。“曹同学,我发完了,后会有期!” 她偏要刺激他! “那……明天见了。你不是饿了吗?快点回家吃午饭吧。”曹苇杭为她感到高兴,敞开明朗的笑容向她道别,接着认命地发他那叠精美的文宣。 她呆住了,曹苇杭不但没生气,还关心她的肚子,她现在掉头就走,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 “……我帮你吧。”她噘起嘴,自动自发地从他的车篮里捧起一叠宣传单。 一定是有什么连她也不清楚的东西在心底生根了,她百分之百确定绝对不是小说里写的那种罗曼蒂克的爱苗,而是像细菌般会分裂、繁衍的一种情绪。没有办法把它消灭之下,为免毒发身亡,她唯一的选择只有以毒攻毒,大发慈悲地帮曹苇杭发传单就是第一波发病的征兆。 “映雪。”他轻轻地念她的名字,像在低吟一首隽永的诗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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