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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不行!”卜老虎闻言大怒,抛下刘文,对他大叫起来:“你不准走,你要是敢走,老子会宰了你!我说今晚成亲就今晚成亲,你要是敢不答应,老子就让你裹着草席滚下山去!”说罢,他愤怒地揪着刘文的衣领走掉了。

  小韬不怀好意地对松吟摸鼻子,然后笑了笑。除了他刚来时说了一句话,松吟不曾听到他吭过一声。他目送着小韬跨过矮墙,瞧他负着手慢吞吞地朝山后走去。那表现完全像是个看戏的,戏演完了,人也就散场了。

  只有浣浣还在怒视他。“为什么不想娶恩恩?”她冷冷地问。

  松吟怒极反笑,他为官时的那股傲气涌现,他才不怕卜老虎给的威胁。“想知道为什么?我萧家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哪能要这种贼妻?”他气糊涂了,信口说了一堆伤人的话。

  她看错了,这书生不是个怕事的迂人。浣浣捏紧藏在袖里的拳头,要不是为了晓恩,她发誓会痛打他一顿。

  “要杀、要剐随你们,我不会屈服的。现在我就下山,报官提人!”

  “不,我求你不要。”晓恩冲出来,距他有一步之遥,泪水潸潸地滑下脸颊。“阿爹是认真的,他真的会杀了你。萧大哥,晓恩求求你,你要三思呀!”

  “你求我,卜晓恩,你会求我?是我该求你吧?求你不要再要我了,我玩不起这个游戏,你就别让我再闹笑话了,一个只会漫天扯慌的女贼,凭你,哼!”他怒极攻心一片红雾淹上眼。“我告诉你,你绝对配不上我!卜晓恩,是我识人不真,今后你再也别让我看见你,我萧松吟要的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你这种出身就免了。”他气极了,口没遮拦地:“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纪连的一封信,我还傻傻地在杭州望你、找你、盼你、想你!结果呢?我恨你!卜晓恩,我好恨、好恨你!”

  晓恩无话可说,她的心完完全全被撕碎了,再也无话可说。

  纪连?走了有一段距离的小韬在听到这名字后倏然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去拉开暴跳如雷的松吟。他暗暗把那个名字记下,脸色阴沉地想起那一张被吓坏的温文脸庞。

  “徐府的那桩命案搞不好这个姓纪的一清二楚。”他咕哝一声,却没兴趣再听身后那对情侣的争吵,顿了下,小韬笑笑地开始移动步伐。

  这个姓萧的书生只是太介意自己的尊严罢了。唉!小韬摇摇头,晓恩这丫头,这回踢到铁板了,哪个不爱?偏要有爱上一个注重“清誉”的男人呢?他看得出来那哭哭闹闹的两个人其实是彼此相爱的,碰上这些巧合,这可真是一大考验喔!不过,考验归考验,他从此再也不用为这丫头担心受怕了。娶妻?他可不敢领教女人那一套。

  听完这该死的理由,浣浣又着腰,泼辣地推了松吟一把。“呸!姓萧的,你以为你是谁?清白?什么叫清白?当官就白,做贼的就黑了是吗?我告诉你,这叫替天行道!我们小姐哪里配不上你?杨倩说不是咱们杀的,就不是咱们杀的,你犯不着要吃人似的吼她。”

  “浣浣,别说了。”晓恩凄苦地喊。“这些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我是真配不上人家,你又是何苦呢?反正说的越多,徒然自取其辱罢了,算了!”

  “不行!这家伙太顽固了,我非点醒他不可。”她愤怒得连五官都变了形。

  “算了,我求你好不好?”晓恩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小姐……”浣浣瞪着她扑簌簌直流眼泪,鼻头也酸了。“你真的爱惨这浑蛋?”

  松吟转过头,愕然地望着晓恩。

  她爱他?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是个阴谋,想再次唬骗他的伎俩!对!这不可能!她只是在耍他,不要再上当了,萧松吟,不要再当傻瓜!松吟痛彻心肺地告诉自己。

  “去准备婚礼吧!”晓恩拭去眼泪,转头望着松吟。“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装下去,我爹是认真的,今晚婚礼的脱身计策,就当是我还你的救命之恩!”

  这一刻她忽然长大许多,不再是那个样样事都任性而为的卜晓恩。下山一趟,她成长了,知道自己正在为过去的错误承受苦果。

  松吟没说话,他愤怒得看不到晓恩的清泪盈眸。

  “浣浣,去吧!要是误了时辰,爹会起疑的。方才的话你别说出去,就算我这做主子的求你!”晓恩说完就跪了下来。

  浣浣忙着去搀扶晓恩,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下,她的心好痛啊!这是她的小姐,她人山那年后便亲如姐妹的小恩恩!今日竟为了个男人向自己下跪!

  “小姐,你不要这样,浣浣才要求你……”浣浣气愤地边哭边在原地猛跺脚,双眼瞪着始终不发一语的萧松吟。她握紧拳头朝黑压压的天空突地尖叫一声,怒火冲天地大骂出来:“不管了,我不要管了!我侯浣浣从今天起也不立志要嫁书生了,真他妈的受够读书人的狗屁。做事把死人拿来充场面,嘴巴尖薄得有如利箭,我真他妈的晦气!”

  浣浣再次怒目瞪了松吟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松吟眼光锐利地盯住晓恩,不再有往日看她的柔情,只有严厉的批判!

  “这又是做戏吗?要不是死了个杨倩让我冷了心,你差点儿又要骗过我了。”

  一阵晕眩冲上脑门,晓恩顿觉眼前一花,几乎站不住。

  她两眼空洞地注视他半晌,才僵硬地回头。“随你说了。反正,除了我的出身,还有初见你的那些玩笑,我从来没瞒过你什么。”

  “那些就够了!”松吟怒吼着,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一送新人入洞房,浣浣立刻掩上房门,轻手轻脚地从新房角落拿出个小包袱。

  晓恩拉下红盖头,眼神有些落寞,一会儿才对着松吟微微屈膝施礼;但脸上却是一片冷冰。

  “请穿上吧!麻烦相公先到前院等着,待我换好衣服,马上就带你出去。”烛火映着她苍白的小脸,纵使腮上抹着殷红的胭脂,仍透不出一丝喜气,她呆板的多礼反让松吟心痛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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