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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从身边侍从手里接过琵琶,刚好读见那人脸上来不及掩藏的不屑,船上小王爷也是一脸错愕。

  嘿,人没冻着最重要,还管它什么繁文褥节!再说她是个妓,他们又奢求她把“女则”读几遍?……嗯,严格说来是一遍也没读完,看了两页,就不屑地把整本书拿来当草稿纸了。

  走在回程路上,温柔心里不经意地想着楼砂。如果他是昨夜那蒙面人的话,那……果然是“再见”了!突然了解当时心里的不安为何而来,身上还披着他的披风,是否代表至少还有一次的“再见”?……唉!她忍不住叹气。早知道年初就去城南江半仙那里卜上一卦了,今年她是不是刚好有颗姓楼名砂的扫把星当头照?

  王府出内贼其实和她没关系、小王爷让人行刺更和她没关系,她……不会被卷入这一团乱吧?

  第四章

  也许是这次游湖经历实在与众不同,也或许真的是担心吧!多数时候温柔是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这天晚上却破例失眠了,半个晚上脑子里尽想些有的没的杂事,直到天近破晓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中无梦,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唔……为什么都没有人叫她一声?睡得太晚了,头有点昏昏沉沉。她揉揉太阳穴,随手拉过椅背上的披风兜上,赤足下了床。

  看到眼前的东西,温柔挑了挑眉。一觉醒来,怎么她又变得富些了?桌上堆着两疋光泽亮丽、绣工精致的蜀锦,上面附着一纸薄签,是用两锭黄金镇着的。温柔拿起一看,直觉那字迹好生娟秀清盈,该是出自兰灵之手吧?红香院里再无人有她那一手好字。

  ……唔,原来兰灵是代小媚执笔。大意是说康成王府一大早就差了两个人来,除了原定的报酬,还多送了十疋蜀锦和五十两黄金。李嬷嬷一开心就吩咐准她一天假,任她睡懒觉。

  末了,右下方画了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太阳,太阳下是一头好梦正酣的猪……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这是小媚的真迹了!这丫头,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温柔将纸团起,置之一笑。既然有一个下午的空闲,那……去看看娘吧!她打开樟木衣橱翻了半天,挑出一件白缎面刺金绣,彩锦滚边的上衣,配红绫襦裙,再加上一条金线薄纱罗披帛。嘿,老娘对她的服饰装扮向来跳剔得紧,要去朝见,可不能邋邋蹋蹋的了。

  等她好不容易编好头发,插上簪钗梳蓖,又上了脂粉,已过了半个多时辰。温柔连忙下楼,和李嬷嬷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走到一半想起两手空空,又绕道十里香,买了三鲜烧卖和蟹黄小笼孝敬,这才走出西城门。

  温可人的这栋宅子占地颇大,两年前买下时,在温柔的坚持下两人各摊一半,就这一半,还是花了温柔十分之六、七的积蓄。不过看温可人住得开心,温柔觉得也值了。算是她的一点孝心吧!老娘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再要她寄居红香院也说不过去。

  温可人很有生意头脑,那八十亩的地她自己住在主屋,剩下的七十多亩全拿了去出租,当个快乐的地主,衣食无缺。不过,尽管称得上是个富婆,她还是喜欢逛市集,杀价捡便宜。温可人常分辩说那无关钱财,只是一种生命的享受,让她精力充沛……呵,原来讨价还价亦是养生之道。

  一进大门,院子里那棵洋桃树上架着梯子,身材娇小,风韵尤存的温可人正忙着用草纸包洋桃。洋桃果实汁多甜美,容易引来鸟雀垂涎,所以要趁果实眼看快熟,香味开始外溢时,用草纸做袋将其套起,扎牢袋口。否则就只好日日空做树下赶雀儿了。

  看见温柔,温可人挑了挑眉:“咦,小兔今天怎么有空来混?”

  据说,当温柔尚在襁褓中时,温可人是和李嬷嬷一样唤她为小兔崽子的,后来怕她认错亲娘,温可人选了“小兔”这个符合自己美女身份,较为斯文的昵称。

  “昨天赚了一笔,李嬷嬷放我假。”等她下了梯子,温柔将手中的竹篮举高到她眼前,“十里香的三鲜烧卖和蟹黄小笼。”

  “乖女儿,你老娘的肚子正饿。”温可人亲热地挽着女儿走回正厅。她到后面洗净了手,又泡了壶茶出来,和温柔对面坐下。

  “咦,娘开始喝菊花茶了?”温柔喝了一小口,讶异地问。而且还是野生黑菊,很清热降火,却有股苦苦的味道。

  “修身养性吧。”温可人耸了耸肩,拈起个小笼包丢在嘴里,边嚼边问:“这两天过淂好吗?”

  温柔笑了笑:“每天都差不多啊!无所谓好不好。”

  “哦?我看你像是过得挺好,穿那么考究。”温可人又开始进攻三鲜烧卖,若有所思地看女儿,“有什么心事啊?”

  “心事?没有啊……”温柔心虚地低头喝茶。奇怪,好象从小到大没什么事逃得过她老娘的这双眼睛……温可人哼了一声:“是吗?小兔,那没事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色诱你老娘啊?”

  色、色诱……温柔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噎死,涨红了脸抗议:“娘!想谋杀我也别用这种方法!”

  温可人不理她,像模象样扳着指头:“除了见客需要,你打扮成这样隆重我总共才见过两次。一次是五年前,你头一天表演,再来就是我搬出红香院那天了……财不露白这句话还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这会儿倒像恨不得昭告天下似的?”

  唉,被老娘这么一说倒真是……她自己都没发觉呢,只有在心慌时才会如此刻意打扮塑造自己!果然知女莫若母,这句话,她不得不信服。

  想了想,温柔小心翼翼透露部份事实:“我……最近有点事,我怕会被卷入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温可人有些在意了,“和你昨天去康成少王爷的画舫有关吗?”

  “嗯……不完全是。”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更怕娘会担心,温柔轻轻哀求:“娘,别追问好不好?”

  “娘不想看你这种坐立不安的样子。”温可人叹了口气,顺便将她两的茶杯重新注满。

  “我没事……”温柔撒娇地将头枕在娘的手臂上,突然间脑海中浮现出楼砂那张高深莫测的脸,不觉轻叹了声:“娘,为什么有时候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呢?麻烦好象会自动找上门一样!……我是不是做错什么?”

  “小兔,你想太多了。”温可人揉了揉她的头,弄乱了那头刨花水修得整整齐齐的发丝,“不过,如果真的累了,那收手吧!娘本来是希望……算了,不说也罢。”

  温柔偏头看她:“娘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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