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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他居然赶她?还说她多事?“我……我就是不想走。她在等你,你也在等她,那为何不见面?”见面?对,还有一个问题。“她是不是看不见?刚刚她好似瞧不见你,你是不是为了这个,所以才想采幽冥花?”为了她的眼疾和脚伤。

  闻言,江重涛脸上顿现一抹似笑非笑。他叹,叹这女子在这时还能让他哭笑不得。“不是她看不见我,而是我……”登时,他身形微晃。

  “你怎么了?”探手想搀住他,却被他格了开去,可她并不以为忤。“你是不是饿了头昏?我帮你买了两颗包子,你快吃……”她掏出包子。

  “苏映潮!”他喝道。

  “啥?你对我大声也没用,快拿去。”将包子塞进他手中的同时,她发现他的手竟冰凉如尸。“天,两天没吃,连温度都没了。”这让她想起还在洞穴的时候,他的全身亦是如此,可那时是因为他溺了水呀。包覆住他的手,她摩擦着。

  “我本就无体温……”音量陡降,而一道淡红的血水更自他鼻中淌出,答地一声,落在苏映潮的手背上,这令她骇了好大一跳。

  “啊!你怎又流鼻血?这回包子都还没下腹呀!”抬手替他拭去,但那红液依旧是诡异地流出。

  “我这样,不单是吃东西的缘故。”她……非要知道实情吗?又是一晃,他踉跄,若非苏映潮挺着他,他早跌坐。

  “要不然还有什么?不成不成,你要嫌我多事也好,你要就此讨厌我了也好,你吻我的原因我也不问了,现在我得先将你送到医馆。还有,幽冥花我暂且帮你保管,等你好点再说。”

  凝望住她,他的眸光挣扎。“我……非人。”腿软,这下真的跌坐。

  “试着站起来,我一个人无法背着你走。”将他的臂搭上自己的肩,努力使着力气。

  “映潮,我……不是人。

  “嘿咻!”她使尽吃奶的力道将他撑起,并无奈他的自责之词。骂自己不是人?也只有他这种人才会了。“好好,你要是良心不安,觉得对我不起……”

  “我是鬼。”

  “我现在没空听……你?”猛然望向他,那张贴在她脸侧的脸,转瞬之间竟死灰里泛青,且鼻耳均淌血。“你你你你说你……什么?”她不由地结巴。

  “我是鬼,是魂魄不是人……”他惨笑。

  嗄?这……这怎么着?可瞧他这个样子,真的就像……“你当真不是?”朦胧间,她忆起一些事——诸如初音所说的那些魂呀鬼的,诸如重庆街上小贩瞧不见他,还有刚遇上他的时候,他以为她该看不见他,甚至……甚至他身上较之常人过浓的江水味。这难道是真的不成?哀哉,她居然辨不出人或鬼。

  “因为我只是魂魄,所以她刚刚看不见我;因为我是魂魄,所以吃了世间之物会呈现死状;而也因为我是水中之魂,所以……”静望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孰料只呆愣半晌,她摇摇头,仅忙着赶掉那不专注。“这下……这下头大了!是人我送医馆就行,是鬼我往哪儿送?”急出满额汗,伸手对住他的人中又是一拭血。

  “你?”极度惊愕。“你……不怕我?”寻常人到这时应当要吓破胆子逃之夭夭才对,可是她居然一点都不怕?纵使她是看得见“异物”的那类人,也不该没反应的呀!

  “鬼就鬼,有什么好怕!”反正她也不是人!四下望着,脑儿混乱。“你……你究竟是怎么了?鬼该怎么救呀?完了……完了!”

  眼前,江重涛是彻底被她没反应的反应所打败。原先,他就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鬼,所以才赶她走,而今……

  “这两天来,窑火太旺。”他虚弱地笑。

  “窑火?”唉!对啊,连她都受不大住的,他一缕幽魂又怎堪呢?

  啧,难不成在这之前,他都是忍着火气熏烤的痛苦,默默地在那里等着的?这男人真是……哎呀,该说他痴心?还是笨呢?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我真是输了你,没想到,你居然比我想像得还呆。”

  原来,这世上还存在着这么令人动容的情爱,她……还真是浅薄哪!隐隐,她亦为他叹、为他苦,且也为自己那相形之下显得微不足道的爱意,感到怆然。

  可眼前,她又该怎办呢?想救,找谁救?她只管江中万物,却对游离于水与人界之间的魂完全无辙的呀!

  “破破。”

  “什么?你说什么?”此间,她腰间的“军师”骤来献计。

  “破破破,破破!破——破——”

  明了旋龟的话,她眼中乍现一丝希望,晃眼间,她就似突生神力地将江重涛往林外搀。

  “谈初音,客栈!快——快——”破仔真有你的!

  第九章

  一日后,浔阳街上,一辆马车正往江岸渡口方向奔驰。

  “初音,你真有办法救他?昨天之前还没这么严重的。”

  盯住那斜倚在自己肩上的人,苏映潮的心情已不能只以担心来形容。因为他的血色早在半日之前就已全失,现在唯剩白中带紫,她深怕他会和街坊传说的鬼魂一样,眨眼就像空气般蒸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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