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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她的身影就这样一点一点消失在他面前,莫名地,他的心底升起一丝担忧。

  天空慢慢变得阴暗起来,没过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便打在耳房的青瓦片上,雨声里,偶尔混杂着从安养堂里头传来的几声痛苦呻吟。

  “小哥、小哥,我忘了备炭火和水盆,请帮我准备一些来。”

  半个时辰过去,榆木大门突然敞开道门缝,满额是汗,粉袖高挽在肘间的海潋儿探出头来叫道。

  霍岳庭朝她点点头,瞄了眼已然醉倒的老和尚,放心地离开耳房。

  “我这就去。”

  等榆木大门关上之后,霍岳庭回身足尖一点,飞身前往市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带着海潋儿所需要的东西敲了敲了榆木大门。

  接过已经填满黑炭的炉子,海潋儿抬眼看着被雨水沾湿的颀长身姿。

  “小哥。”她动情地唤他。她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的感动。

  “还需要什么再告诉我,这点小雨不碍事。”他抖落身上的雨水,真诚地对她说。

  看她为那些重病之人难过,为了挽救一条条性命而奔走,他哪能袖手旁观?她这个不太漂亮的月饼姑娘,轻轻松松就做了他的知已,还在他心底激起不小的涟漪,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想着她。

  纵然他自己还有重要事务没有摆平,小七还可能闹出大乱子,但是,看见她那样愤怒的跑离八凤客栈,他舍不下她,急急地跟了出来,认命地被她使唤,再辛苦也甘之如饴。

  “天已经快黑了,又下着雨,实在没什么好吃的,这个酥豆包你就先垫垫肚子吧。”犹带他体温的油纸包,从他的胸怀送到她手心。

  小油纸包还散发着热气与香气,模糊了海潋儿的眼睛,让她眼里、鼻头都酸酸的,自他身上带出的体温烘暖她的手心。

  好感动、好开心、好欢喜。她心里甜得简直快要滴出蜜来。对她来说,被心爱之人保护,是世上最美的幸福。

  “快进去吧,有风,别受了风寒。”雨水飘飞过来,他赶快掩上门,补了句,“别担心,外面有我。”

  他贴心的守护紧随她周围,犹如温暖的棉被。

  那一夜,海潋儿既欢喜又感动,也令她救起人来如有神助。在几个时辰内,她清理好妇人们的伤口,用针刀为她们割去烂肉,再为她们贴上膏药,喂她们喝下祛毒汤。

  医治好所有人的伤口,让她们都入睡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雨也已经停了,堂外浓厚的水气伴着冰冷的空气晕成一团团的白色浓雾。

  伴着雾气,她步出安养堂内室,来到耳房外,听到声响的霍岳庭即刻出现在她眼前,薄唇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都处理完了?”

  “嗯,腰酸背痛。”她像七老八十的老妈妈般敲着自己的腰骨,“小哥,还有酒吗?”劳动完来碗酒最棒了。

  “有。”

  “不是那种从喉咙一直烧到肚子里的烈酒我可不喝。”

  “你连喝烈酒这个嗜好都与我相同,真是看不出来。”霍岳庭拿出一坛烧刀子,“走吧!找个没人打搅的地方再喝。”两人的嗜好如此相近,他已不会太惊讶了。

  “好。”

  两人结伴在文殊院附近找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宅子,宅前宅后片片苍翠的竹林相辉映,颇有意趣。

  进了屋子,虽说有些残破,但也还算干净,累极的两人迫不及待地坐在破烂的竹榻上喝起酒来,海潋儿拿过开了泥封的酒坛,直接饮下一口烈酒。

  “啊!累得像条狗的时候,喝口辣得不行的酒,就能迅速恢复元气,酒也会变得好喝。”

  “陪你同饮。”他接过她递来的酒坛,豪情万丈又不失优雅地仰首饮酒。

  有他如此相陪,海潋儿心情大好地哈哈大笑。有他一起喝,酒都变甜了。

  “小哥,你是做什么的?”

  霍岳庭挑眉,“帐房先生。苦着呢,为了主子家的各种生意四处奔忙。”

  “呵呵,我知道你不是,但你说你是帐房先生,我就认定你是帐房先生。小哥你知道吗,不论怎么样,我喜欢的人,好的坏的我都信。

  “我是个弃儿,被爹娘遗弃在路边,师傅见我可怜,带着襁褓中的我回到商山医庐,从小到大,我害怕失去身边任何一个人,因为无父无母,我便格外珍惜我喜欢的每一个人,人跟人能有牵绊是很不容易的事,不论怎么样,我愿无条件信任我喜欢的人,毫无保留的付出。”她不笨啊,她看得出小哥没说真话,然而纵然被隐瞒,她也愿意全心信任。

  将海潋儿的傻话放进心里,霍岳庭挺拔的身子定在竹榻的另外一边,他的俊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桃粉色掩映的小脸。

  窗棂边扫来的秋风里有湿润干净的味道。

  她说的每个字,都让他莫名悸动。那些话像欢快的溪水,流遍他的全身,引来他的快乐。比起那些心机与他一样重的女子,他反而更愿意与一个既机灵又不世故的小姑娘在一起,相处之中不乏乐趣,又能放松心情。

  他未及弱冠,就已为青睚堡的事务奔走,娘说,青睚堡和紫溪城一万多户的幸福和安康在他们两兄弟肩头,他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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