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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独斋的表情,像是听见什么玩笑话似。“在你,或许不行。但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世上有几个官府大人敢不卖我面子?”

  换个情况,他的说法或许没错。她抿了抿嘴巴。“不是恬儿不相信四爷能耐,而是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哥哥生前,也曾央请好几位大人讲情,该送去的银两一个子儿也没少过,可还是一样,办案的陈大人就是不给通融。”

  有这回事?!宁独斋皱眉。“知道原因吗?”

  她轻轻一点头。“金家酒庄的老爷,正好是陈大人的岳父。”

  原来如此,这事的确不好办。宁独斋皱起浓眉。

  除非他能找着更大的官,逼陈大人交出案子,事情才有转圜余地。

  可一时半刻,他上哪儿找“更大的官”?

  见他久不搭腔,时恬儿笑了笑,轻轻把话题带开。“哥哥他——在合眼之前,一直惦记着您。”

  宁独斋抬起眼。“你哥说了什么?”

  她轻叹了口气。“哥哥不断交代我,说您订的那一批酒非常重要,无论如何一定要如期送到。他还提了几次,说他这回的病要是能痊愈,他肯定排除万难,到宁家堡和您聚一聚——”

  忆起时大哥,宁独斋也是满脸哀伤。他跟时勉的交情,有一点像不打不相识。

  大概是当时他年纪轻,还不满二十岁,加上人又长得不够亲切,虽然拿得出大把银子,可视自家酒酿如命的时勉,开头并不愿意卖酒给宁家堡。

  时勉脾气和一般卖酒的商贾不同,他最忌讳把酒卖给空有银两的纨裤子弟。他总说要是遇上那种人,他宁可自己把酒喝掉,也不肯卖出一滴。

  再者,“桂花酒”产量不丰,不过刚好够自家铺子,跟邻近几家酒楼卖售。若接下宁家堡酒单,时勉势必得投入大把银子拓筑酒窖,还得花两年时间酿酒储酒——宁独斋给时勉的第一印象,还不足以让时勉改变维持了百年的家风。

  宁独斋是凭着一张挑剔的嘴,加上锲而不舍的游说,几经折腾才得到时勉信任,帮宁家堡带回这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上等佳酿。

  “啊,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她蓦地站起。“前年窖里出一味新酒,哥哥特别为您留了一瓮,正好是喝的时候,我这就去拿。”

  须臾,她捧着比半只西瓜略大的瓮坛回来。酒铺掌柜正好送来饭菜,一见时恬儿拿着什么,赶忙接了过来。

  “小姐,这么重的东西,您怎么不叫底下人代劳——”

  “我还堪得起。”时恬儿笑着回答。“烦劳拿根杓子还有酒瓶来,我倒点让四爷试试。”

  酒液一注进瓶子里,一股蜜香味儿立刻沁满屋房,可宁独斋发觉,这酒香和他喝过的桂花酒,不太一样。

  该怎么形容?他蹙眉思索。这香味感觉更雅、更醇,有一股近乎空灵的芳香!

  “这酒——”他眼透着疑问。

  她缓缓地斟满酒杯,送到他面前。“它叫‘春莺啭’,是哥哥帮它取的名字。”

  宁独斋嗅了一嗅,就他尝过的佳酿,少说也有上千,可就没闻过这么香的。啜了一口,他更是难掩惊讶。

  “这酒太美了!太美——美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它了——”他连连赞了几句,才猛地抬头看着时恬儿。“你们窖里的大酋,还是江叔?”

  大酋是负责管理所有酿工的头儿,也是左右酒酿最重要的把关者。要是这“春莺啭”是江叔酿出来的,那江叔功力,可真叫无人能敌了。

  “是我们家小姐。”在一旁的掌柜抢着说话,挨了时恬儿一瞪。

  掌柜一见她表情,立刻识趣告退。

  打从刚刚宁独斋脱口夸赞,她的心就开始怦怦乱跳,而且,耳根不住发烫。

  夸她酿的酒好,远比夸她漂亮,还教她雀跃到不知所措。

  不知道表情有没有透出异样?她摸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有傻傻地咧着嘴笑,这才吁气回话。

  “掌柜说得没错,酒是我酿的。”

  怎么可能?!宁独斋虽没把话说出口,可眉宇表情,早把他心思写得清清楚楚。

  “我接下酒窖大酋位置,已经三年了。”她心底一沉,方才被他夸赞的喜悦,倏地消失无踪。才能备受哥哥肯定的她,还是头一回跟人解释自己并非是颗绣花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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