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回 攀交情约友赴宴 结旅伴暗箭伤人

 




  杨延昭见佘太君一掉泪,怕老母经不起这痛苦折磨,再有个三长两短,他想要向母亲吐露实情。但看到柴邵主坐在旁边,不好谈话,只好把话咽住。杨延昭冒名顶替这个事,够得上一级绝密了,连老婆都不告诉。

  偏巧在这个时候,一名杨府家丁进来问柴郡主灵堂如何摆设,柴郡主站起身与家丁奔前宅而去。

  郡主一出去,延昭说道:“老人家,不要过于悲痛,六哥不在,我愿代六哥侍候您的晚年。”

  太君说:“好啊,我儿延昭能有你这样的好友,九泉之下,自当瞑目了。”说完这话,老太君瞅着“任炳”又掉起泪来。

  延昭说:“老人家,您怎么看着我泪水不止呀?”

  太君说:“‘任炳’,只因你太象你六哥了。”

  “任炳”说:“老人家,那您就把我当做六哥好了。”

  佘太君说:“可是,你虽然与延昭长得一样,毕竟又不一样啊!”

  延昭说:“您看我与六哥还有什幺地方不一样啊?”

  太君说:“你的说话口音就与延昭不一样。”

  延昭说:“老人家,这有何难,我与六哥也学会了说北方话,您要不信,待我说两句与您听听。”

  太君说:“好,你说吧。”

  六郎站起身来,正衣襟,撩袍跪倒用他自己的口音说道:“老娘,‘任炳任堂惠’与您见礼。”

  老太太坐在那没动,她直瞪着眼看着这“任炳”心想,这哪是任炳,这不就是我儿延昭嘛!尽管世上有长得相似之人,难道会相似到如此程度,老太君一招手说:“‘任炳’,你近前来。”

  六郎跪爬两步来到太君的跟前,太君一伸手,摘下了延昭的头巾,抽掉头簪,破散开发髻……她耍干什么?她要查看这个“任炳”顶部的头发。因为杨延昭的顶部有七根头发是红颜色的,这是生理特点,天生自带。老太君今天要看看这红头发有没有。她散开发髻一看,七根红发油光光地在发丛之中。老太君说:“你,你是延昭儿嘛!”

  延昭说:“娘,正是延昭在此。”

  老太君一听果是延昭,真是惊喜异常:“延昭,你是………”

  “娘,……”杨廷昭当时把发配云南,任堂惠替死之事说了一遍。

  太君听后觉得这真是天大的意外,方才流悲泪,如今又流喜泪,她庆幸六儿不死,但又感叹舍命全交、仗义轻生的“任炳任堂惠”,堪称刎颈之交,金兰之友,令人敬仰。母子二人正待详谈,有家人来报:“寇大人、王大人奉旨来到。”

  太君赶紧给六郎把发髻盘好,别发的簪子已无有“平定光辉,德昭嗣顺”八个字,因为延昭自己把它换下。太君说:“你从现在起,就冒名任炳吧,不可与任何人透露。走,快去迎接这两位大人,对王强你要多加小心。”

  延昭说:“儿知道。”母子二人往前边而来,老太君这精神立时发生了变化,虽表面伴有悲色,但内心却喜气萦怀。老太君带着一班杨门女将迎接到府门之外。

  这阵寇准手捧着木匣,里边是“杨延昭”的人头。这个匣子王强没敢抱,他怕抱着这个东西到了天波府,再让他们找个什么斜碴儿闹起风波,不好收掊,所以在路上跟寇准好说歹说,让他给抱着了。此时寇准一见余太君说道:“老太君,我二人奉圣上旨意,进来‘廷昭’的首级,好合尸下葬,同时也是替圣上吊祭‘杨延昭 ’。”

  太君说:“寇大人驾到,快请府内叙话吧,王大人也请。”

  王强心想,说到我进来个“也请”这就是对我的一种慢待,慢待我也不怕,我厚脸皮,今天我还得要看看这个任炳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宗保哪,光和寇准说话,对王强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象没有他一样。

  众人来到灵堂之后,寇准把木匣交给宗保。宗保又交家人放入棺内尸首合一,取出本人头,换上真首级。杨府上下一片哭声……老太君哭得尤为悲痛,太君知道这是任炳的人头,心想没有此人之死,怎能换来我六儿之生,他也有妻儿老小,他也有万贯家财,哪一个不留恋人世美景,哪一个不愿意百年时终,可他为了大宋江山,为了朋友之情,为了昔日一点恩惠,却能深明大义,以身替死,这样的好人,亘古少有啊!太君巳暗定主意,殡要大出,葬要厚葬,我还要派人去云南,关照他的家小………这里尸首入棺以后,佘太君请两位大人客厅用茶,寇准与王强两个人到客厅落坐以后, “任炳”自外边走入。太君忙给引见说:“‘任炳’,过来,这是天官寇大人,兵部司马王大人,快快见礼。”复又对王、寇二位大人说道:“这是我儿延昭的生前好友姓任名炳字堂惠。

  王强连说:“啊,认识认识,存东京城外已经见过了。”王强心想,就因为他,我挨了两嘴巴还有一脚。

  “任炳”与两位大人见礼巳毕,在旁也落坐。王强看着“任炳”心想,他怎么会是任炳呢?这不就是杨延昭吗?

  寇准在旁边说:“这位任壮士和杨延昭长得真是如同一人,无怪王司马因为你还闹了一场风波。”

  王强脸一红:“哎,寇大人,那是我脱口说错,追悔不及,不要再提这事了。请问任壮士在云南以何为业?”

  延昭说:“以贩卖牲畜为业,常到边关一带来。”

  王强说:“噢!本司马微时也曾经商为业,贩卖珠宝绸缎,也常在边关一带谋生,以此而论,我们还是同行哪。”

  延昭说:“小人怎和和司马大人相比,大人乃是统领全军人马,叱咤风云的人物,小人只不过是经营牛、马的一介商贾,与大人相比就好象沙石之望泰山,燕雀之仰大鹏,天地之别呀!”

  王强说:“任壮士说的哪里话来,我虽居官,你虽经商,但从延昭处论,我们都是朋友,当初延昭被潘仁美所害,在林中上吊,被我所救,我为他抄写状纸,申冤雪恨,如今你在延昭死后,万里送灵,竭尽弟兄之义,从这点说,我们都是延昭的良朋益友。”

  延昭说:“王司马,当初六哥将死之时,您能救他活命,而今我看六哥将死之时,却束手无策,从尽朋友之道而说,还是与司马大人比不了。”

  寇准在旁边插话说:“任壮士,别看王司马当初曾在延昭上吊之时救过他的性命,可如今皇上要延昭的人头,王司马也是束手无策,还得由他亲自去执斩刑,这朋友斩朋友,心里更难受啊!由此看来,王司马与你也是一样啊!”

  寇准这几句话,正捅到王强的疼处,王强强做镇静,不无尴尬地说:“是啊,此次云南之行,也实是出下无奈,圣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去。”

  寇准说:“就是嘛!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圣命难违,不知道内情的人,还得骂王司马哪!他们得说王司马口蜜腹剑,不仁不义,卖友求荣,不如个狗屁,王司马你说是不是?”

  王强心想,寇准这是拐着弯儿的骂人,还得让我点头儿。只好应付说:“啊?……啊!……哈……”王强一阵假笑之后,冲“任炳”说:“任壮士,不管如何说,你我从延昭身上论,应该是朋友,天南地北,难得相见。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延昭说:“司马大人,有话请讲。”

  “我想请任壮士到寒舍一叙,不知可能赏光?”

  延昭心想,请我上你家去,你这是番饵钓鱼,诱我上勾,想要细察我的漏洞,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延昭说:“司马大人,我有一批买卖在等着我去做,如今灵车送到,三两日内就要告辞了,时间紧迫,还是改日再登门拜谒吧!”

  王强说:“任壮士,既然近日辞别,你我难得相见,更不要辜负我一片诚意。你我左城门外的一点风波,实出于误会,请你到寒舍一叙,是想解开前嫌,哪怕是一杯清茶待客,任壮士也应赏光,如要不去,那就是心中还有郁结着城外之怨哪!”

  王强一说这话,倒使延昭无法回绝他的约请啦!延昭摆出一付难为情的样子,正要再推脱时,寇准又说了:“任壮士,帮忙出力不去,请客喝酒还不去吗,司马府中酒菜香啊!我看你就不必推辞啦!你要推辞,司马还多心,都是廷昭的朋友,我也跟你一块去,若不然,王司马还得找陪客的,王司马,你说是不是啊?”

  王强一听寇准也去,暗想,他去可太碍事,但又不好说不让去,其得假做高兴地说:“双天官作陪,更使寒舍生辉,那是求之不得的。”

  寇准心想,亲娘祖奶奶的,你求之不得,你恨之入骨吧!你是想要探探这“任炳”的底,我还想探探他的底哩,要探咱就一块探。

  杨延昭只好说:“既是司马大人如此盛情,小可自当尊命了。”

  王强说;“好,后天午前,我派一乘轿来接你。”

  寇准说:“好,后天我不用请,我自己坐轿上你司马府。现在咱们也不要久待了,该回去了。” 王强说:“就依天官。” 当下王强与寇准两人告辞,余太君与“任炳”等众人一直送到府门以外。

  王强与寇准分手后,叫到府中,心中暗想,后天这个“任炳”能不能来哪?可气的是寇准也跟着搅和,给我会带来许多的不便……哎呀!这个“任炳”会不会住今、明两日走了呢!他如果要走了,说明其中有诈,说不定那杨延昭会没有死,不管如何,我得派人暗中监视,如里那“任炳”真要逃走,我就把他暗杀在无人之处,让今世不再有与杨延昭相似之人,也解开我胸中的疑虑。想到这里把他的长子王巨叫来了。

  王巨见到王强说;“爹爹,叫儿来有何吩咐?”

  王强说:“王巨,你每天习文练武,苦下功夫,为父今日问你,武艺练得如何了?”

  王巨毫不在乎地一笑说:“爹爹,要说这武艺吗,东京汴梁城里城外,有名有姓的武林高手,我都访过了,不管什幺长拳短打、马上步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爪、镜棍槊棒……混元功,蛤蟆气、金钟罩、铁布衫、铁尺排肋、油锤贯顶,隔山打牛、隔腐击石……” 王强说:“你都会吗?” “我都看人家练过。” 王强说:“为父问你会多少?” 王巨说:“眼巴前的都会点儿,十个八个的到不了我跟前。”

  王强关严房门,压低声音说,“现在,我让你去行刺一个人,你敢不敢?”

  王巨一听吓一哆嗦:“您让我行刺谁?”

  “任炳任堂惠。”

  “这个人我不认识呀,行利他干什么呀?”

  “此人十分好认,他长得和杨延昭分厘不差,只是他乃一贩牛马的商人,现住天波杨府,我儿子今明两日,可带几名心腹之人,化装平民,在杨府四周细心观察,那 ‘任炳’不出来,便做为罢论,那‘任炳’如若出天波府离开东京,我儿务必尾随其后,寻找时机,在无人之处,将他杀死。此事要小心谨慎,不可为外人所知。至于为何要行刺他,待你回来,为父再与你详述,吾儿可敢前去吗?”

  这王巨是色厉内荏,狼心兔子胆儿,欺软怕硬,一听要杀的是个商人,他来能耐了:“爹爹,尽管放心,别说他长得象杨延昭,就算他是杨延昭,儿也能取他项上首级。我这就去。”

  王强说:“孩儿啊,多加小心,万不可惊动天波杨府中人,今、明两日如不见此人,你就悄然而回。”

  王巨说:“您放心,万无一失。”

  王巨领了四个心腹家人,化装之后,暗在杨府周围观察动静--搞特务活动。王巨自己换了装束之后躲在杨府近处一家茶肆里听消息。一天过去无事,到了第二天下午,忽见一个家人来向王巨禀报:“公子,那个人,刚才出来奔南门而去。”

  王巨急忙起身,牵过马来,披身上马,家人随后跑步,一起向南门追来……此时,杨延昭刚出南门。昨天王强与寇准离开杨府之后,老太君与杨延昭娘儿俩进行了紧急商谈。商谈的结果认为后天不能到司马府去,这里王强心怀叵测,不得不防,再加上寇准在陪,恐怕被他察出破绽,怎么办哪,廷昭说:“为今之计,三十六招,走为上策,让我快走吧! ”佘太君说:“你往哪去呢?”延昭说:“我学着任炳去贩卖牲畜,四处漂泊,‘方地为舆圆夭为盖’到处存身,人难相逢,信书见面吧!”佘太君一想,也只好如此,次日早起,延昭当着杨府众人的面向太君告辞,老太君赠给他白银一千两,以作送灵酬谢,同时还把杨延昭的抢、马、盔甲赠送给“任炳”以为纪念一其实本来就是他的。延昭一一拜别,格外嘱咐柴郡主多多保重。午饭后.收拾停当,杨延昭从天波府的后门走出,没想到被王强安排的人给看到了。

  这阵王巨随后追的已经看到了前边的“任炳”,他告诉那家人:“你先回去吧!这个事儿交给我一个人就办了。”那家人乐不得地让回去呢,腿肚子都跑疼了。

  家人走了,王巨急催马追赶上来。看看离前边的银鬃马靠近了,他在马上喊了一声:“喂!前边这位壮士慢走!”

  延昭在马上回头一看,身后追上一个人来,此人头戴青壮帽,身穿青缎箭袖,腰扎大带,足登薄底快靴。长了一张姜黄脸儿,短眉毛,大眼睛,那眼皮双得好象茧蛹,勾鼻子,薄嘴唇,衬着一对扇风的耳朵,这对耳朵特殊地大,好象在脑袭两边,安了两把小蒲扇似的。别看王强长得相貌堂堂,他这儿子可不怎么样,至于为什么父子相差如此悬殊,这须要遗传学家去研究,在此不必细提。

  延昭见此人追上来,不知什么用意:“壮士,有什么事吗?”

  王巨的马与延昭的马相并而行:“啊,这位朋友,我打听打听,您是往哪去呀?” 延昭说:“我要去云南,请问壮士何往?” “我呀,去湖南,咱俩正好顺路,搭个伴儿去吧!” 延昭说:“正好一路同行。” 王巨端详了一下延昭说:“请问老大哥贵姓高名?” “姓任名炳字堂惠,壮士贵姓?” “我姓郭。” “台甫怎么称?” “这……”王巨是顺嘴诌出来的这幺个姓,这一问他名字,一时竟答不上来了,心里一急,忽然越起自己平素爱吃海参、鲍鱼,因而脱口说道:“啊,我叫鲍鱼。”

  延昭一听,怎么,叫“锅爆鱼”这是什么名字:“郭壮士,府上何处?”

  “这个……啊,我就是东京汴梁的。”

  “令尊大人在何处供职?”

  “您问我爹呀?是……打铁的。”

  杨延昭心想,这个人吱唔搪塞,有些来路不明,看他身背弓箭,马侧挂刀,不象是个铁匠之子:“壮士,看你的穿戴倒象个练武之人。”

  王巨说:“对了,我这个人生性好舞枪弄棒,我看壮士你也是背后有弓,马上有枪,看来也是个神通武艺的人。”

  延昭说:“我是喜武而不练,配带兵器,惊吓盗贼而已,你我一路行,得时倒要向你请教。”

  王巨说:“那没什么,凡是我会的,都可以教你,我这个人经的老师多,见的高人广,眼界能比你宽点儿。”

  延昭心想,此人倒很狂妄,俩人并马又走了一程,王巨看看此处前后无人,两旁树木丛生,暗想该下手了,摘刀就砍?怕不那么容易,我给他来个“暗算无常死不知”,对,就这么办。王巨忽然在马上用手一捂肚子:“哎哟,任老兄,我这肚子受点凉,你先头走着,我到树林里方便方便。”

  延昭说:“好,我前面等你。”延昭催马继续赶路,王巨一带马缰绳走进树林。他在林中透过树木缝隙看那“任炳”并未回头,竟直往前走去,于是他背后摘弓,壶中抽箭,纫扣搭弦瞄准了那“任炳”的后心,啪--就是一箭。